1228~1230_世界上最透明的故事2

邊緣人手記(新藏版):寫給在喧囂中仍孤獨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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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分類:
    中文書文學現代華文創作現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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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馬欣 追蹤 ? 追蹤作者後,您會在第一時間收到作者新書通知。
  • 出版社: 麥田 追蹤 ? 追蹤出版社後,您會在第一時間收到出版社新書通知。
  • 出版日:2026/01/10

活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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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無法帶著笑容運轉,那就理直氣壯地邊緣著。」
人每往中間游一步,就會發現自己更邊陲化一點;
邊緣人的位置,是看這世界最清楚的地方。



非典型文字晃遊者——馬欣,寫給孤獨時代的主旋律:
描摹遊走於邊緣的一張張黑白臉容,揀選心靈疫情下的寂寞殘渣,
我們都是這世界不被理解的怪胎,習慣在方寸之地想像天空。



陳栢青   專文作序

艾怡良、朱嘉漢、林柏宏、胡淑雯、凌性傑、馬翊航、徐譽庭、陳雪、張惠菁、蔣亞妮、蔡傑曦——好評推薦(按姓氏筆畫排序)

★    新增二○二六改版序言〈在邊緣時代,我們這些吹笛手即將出發到遠方〉。

★    深刻自剖童年家變的孤獨、近年照護失智母親的心境,以邊緣人的冷凝視角,撫觸自我與他人的危脆傷痕。

★    融合家族書寫、社會觀察、電影與書籍中的反芻與思辨,在社群爆炸、多數人難於定義自我的現世,透過散文打撈反覆漂泊的孤獨群像;廢墟感的文字空間,成為寂寞人得以歇息的療癒洞穴。


【本書內容】

「為什麼那麼孤獨,但我仍覺得是幸福的呢?」

世界如暈船般的夢/童年逐漸崩毀、人聲流散的家族/
床畔等待照護的失智老母/汲汲於功名卻轉身出走的絕決父親/
校園裡天真有邪的少女遊戲/沉浸於偶像社團的知識文青/
在電話亭反覆播打同一號碼,卻無法接通的愛情⋯⋯

她的文字像一手持攝影鏡頭,在電影般忽遠忽近的格放間,
讓這些人與事各自鋪展一段寂寞獨白。
他們始終渴望安打,卻一再迎來漏接後的懊喪頹唐。
那些傷痕不斷增生的人們,包含她自己,
皆在盛世喧囂下,自顧自挖著不知通往何處的地道⋯⋯

「邊緣人仍有著轉身的位置。我們原本就是社會這大樹上的一根枝枒,修剪或掉落,都是景色之一。本質上,我們是童話中那個吹笛手。
舊世界逐漸遠去,碼頭的燈光仍然搖曳著,邊緣人始終是他人驚鴻一撇的自由。」
——馬欣

她在夜半時分帶著筆電於街道晃蕩,
整座台北城披上倦容,被刷淡的表情如洞穴般沉默。
最後一站是巷口的小七,那是屬於她的深海基地,
輕敲鍵盤的趕稿時光,
三兩遊民、下工之人、獨身拚企畫案的女士,
在她身旁如魚群靜謐游過⋯⋯
微波食品的氣味彷彿海草遮蔽孤獨,
有人煙有暖食,雖然陌生卻是相濡以沫,
自詡為社會邊緣人的她,帶著這城市共感的寂寞,
於空白格之間趕路,成長記憶瞬間與現實交錯;
孤獨患者絕非一朝一夕養成,
總是在希望與毀敗之間,
尋找安身立命的地方⋯⋯

馬欣筆下有種刺痛人間的荒涼,繼凌厲揭穿現世瘡疤的《階級病院》之後,這回她轉而以冷靜且柔軟的視角,縫補人心內裡的深深孤獨。當回憶綿亙至今,自第三者的旁觀冷眼反芻成長記憶:在家人離散間初嚐恨的滋味,她曾是太早熟知人情涼薄、不得不為童年送葬的少女;她也寫當代人揮之不去的邊緣宿命:包含社群上各種插旗表態,無法登錄現實繁花、墜身霧裡的惶然⋯⋯當外在越是喊得震天價響,內裡越顯孤絕殘破;我們像是鬼魅般在這偌大的社會容器中往復飄蕩,輪迴在希望與覆滅之間。


【好評推薦】

那些童年視角的秘密,那些成年後的獨自呢喃,累積成為生命的重量,寫作就是她最大的秘密基地,典藏她生命中各種寶藏和禮物,閃閃發光的、陰暗難解的。我的閱讀彷彿敞開這神秘空間的大門,是這段自我揭露的旅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金馬獎最佳男配角  林柏宏

在喧囂的時代,日常之中有許多閃躲不了的雜音、噪音。為了抵抗這些不太美好的事物,我常常躲進馬欣的影評文字裡,找到一個適合看世界的邊緣位置,汲取片刻的靜謐。從《邊緣人手記》裡,我聽見了孤獨,以及孤獨帶來的自由之聲。能夠安守在自己的角落,原來是這麼好的一件事。
——作家  凌性傑

《邊緣人手記》裡有一列與陰暗相關的詞彙,就有一列與光明相關的詞彙。但馬欣不是對立它們(正如邊緣不只是中心的對照組),而更像她說的「臥底」——自帶地下室與地道,穿梭人間的表與裡,以故事斷捨離,讓印象再印象。手記意味親力親為,然而怪物始終逡巡。面對時間的漏網,生命的高貴與失靈,若她的寫作有其果敢與冥頑,那應該就是所謂:不討好的勇氣。
——作家  馬翊航


馬欣《邊緣人手記》書寫了人生的也是各種關係的地下室。可誰不是在自己的地下室裡,她真正的創造在於,分明有隔,卻又變成開放式空間。再狹仄,卻能借景。她的散文好看,在能進到多深的裡面,縱滿肚子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一樣世故人情,真寫起來,卻總是雨過河源隔座看,淡淡然,似有若無,和世界格格不入。
——作家  陳栢青

馬欣的文字時間,終於來到迂迴行轉的起點。她的記憶,像是被壓模烤製成的一盒長崎蛋糕,長崎蛋糕裡沒有蜂蜜,連甜味都發散著苦楝花般的澀。《邊緣人手記》更是一場從第三人稱「她」到私「我」的挖掘練習,在天光移轉、人情盡老的階級底下,藏有她心竅孔眼各種感官搭成的地下隧道。你讀得出來,她曾嘗試無數通往地表人間的方式,如往返糖果屋般的投擲食物碎屑或月色鵝卵石,直到人間大疫,人情如孤島陷落,她終於從心底隧穴裡搬出自己。以邊緣人的身世,歷劫歸來,一邊剝除血肉一邊學會以文字調劑,贈予邊緣世代一劑心靈疫苗。
——作家  蔣亞妮

像一顆顆電影鏡頭,我們是沒有被分配到劇情的邊緣角色,然而跟著馬欣細膩而精準的運鏡,我們皆能逐漸明白:其實我們並不孤單。
——攝影作家   蔡傑曦

作者

姓名:馬欣
同時是音樂迷與電影癡,其實背後動機為嗜讀人性。在娛樂線擔任採訪與編輯工作二十多年,持續觀察電影與音樂,近年轉為自由文字工作者,從事專欄文字的筆耕。曾任金曲獎流行類評審、金鐘獎評審、金馬獎評審、金音獎評審。樂評、影評與散文書寫散見於各網路、報章刊物,如:《聯合報》、《GQ》、「***OKAPI」、「非常木蘭」、「書評書目」等,並曾於鏡好聽平台開設Podcast《馬欣的療癒暗房》,現主持Podcast《人間好失格》、《週休八日》。著有影評集《反派的力量》、《當代寂寞考》、《長夜之光》;雜文集《階級病院》、《邊緣人手記》、《看似很美,其實是壞掉的》。

目錄

【新版自序】在邊緣時代,我們這些吹笛手即將出發到遠方
【好評推薦】
【推薦序】格格來了

【輯一】走回記憶的地下室:與命運躲貓貓的孤獨練習
原來這就是恨的滋味
與命運躲貓貓的她們
自帶地下室的人
突然長大的那一天
一場無法告別的告別
一段斷捨離的練習
跟自己好好分手
長崎蛋糕與我不認識的父親
品一品悲傷的苦香滋味
我失靈的味蕾記憶
昨日繁華是今日廢墟,於是我住進了「海豚旅館」 

【輯二】針尖上的漂泊:每個人都在絕境裡尋覓安身
怪胎臥底報告
天真有邪的少女遊戲
始終有災難預感的俗女養成
你有花期,幸好我只是草木
那些流浪,原來都是想回家的路
有一種寂寞,讓他們只剩成敗
僅止於一根菸的團圓
即將前往鄉愁國度的人們

【輯三】窩進不合時宜的洞穴:當代孤獨者求生法則
一個知識份子的雙重人生
一個外向的內向者
明天,她們的媽媽就都會回來了吧——記失智症
寫作者與她的長照生活
天亮之前,在都市的夢裡相遇
這晚,當一家超商像深夜食堂
你以為永遠不會好的那場失戀
謝謝你,讓我想起家的滋味
每個人心裡都有座孤島

【輯四】文明下的魅影:那些碎日子的寂寞邊緣
我像一隻貓,在上野睡著了
這些日子的心靈疫情
來一趟到日本的3D旅行吧
花期已過的台北,終於老得有點自在
永遠開機的少女化世界
那些代替我們叛逆過的偶像
納西瑟斯的自戀世界

【輯五】在廢墟中飄蕩:我們都是不被理解的怪胎
在現實中臥底,在電影中寄生
太陽裡面的黑子
我身在現世,但不屬於現世
所謂瘋魔成活,只是比他人更想圖個清淨
如果這世界不好,那你有勇氣比他好一點嗎
明明很搞笑,為何有時候卻感到悲傷呢?
有時候,正常也是種強迫症
那失落世代的青春與他們的殘壘

【後記】當邊緣化也成主旋律時,寂寞如何安放?

序/導讀

【新版自序】
在邊緣時代,我們這些吹笛手即將出發到遠方

我知道,這世界常說學藝文的人不行了,因對這世界的績效難以評估,但終有一天,當人世滄海桑田時,能讓人再爬起來的,只有藝術人以吹笛手的姿態路過,只有他們讓人想像了「遠方」。

在我前半生,一直以切棉豆腐塊般修剪自己不合社會尺寸的部分。抽絲或者裁減。社會就像是個快遞紙箱的存在——為了從A位置到B位置時方便一些。但社會跟我一直都是兩回事,我無法將它內化在我裡面,頂多像吃藥丸這樣,與我本身一直排斥或摩擦著。

每日到了某個時刻,自己這如復古雜貨店的內核存在,如同街巷最角落的螢蟲之光,就拉上了鐵門。在這世界裡留一個帳號,點讚代表仍呼吸。跟世界維持兩格的訊號,像松鼠一般,在擁有千百萬樹木設定中的其中一樹洞安睡著。

頂多在我中年最拚社會化與績效時,我鐵門前會有一活動中心般,以我還像草食動物的笑容維持運轉著,似乎跟誰都可以熟,但內在的電力持續在漏電中。維持著笑容的小宇宙不穩定,總是成為一個雜訊般的笑臉。

從來最累的就是我假裝跟社會達成了某種共識。這樣只是寄居在其中,讓我看起來不是典型的任何一種人。

彷彿在社會活動的我,才是一個巨大的夢。如今五十幾歲的我,每天做社會夢的時間不斷縮短著,有時並無法登錄這繁花世界。

我本身只是個赤條條的影子,參與這盛會。直到如今,我在看著自己做這個淺夢,我在看著自己的主體日以繼夜地活動著。

所以,大概我對社會化的藥丸因長期服用,而產生了抗藥性。我旁觀著社會,看著我做的夢,並進行每日的夢讀。這讓我成為一個寫作者。

必須要輸送紙條般,輸出著夢讀的訊息。不然就跟著一切都無關了,如同一個打字機掉在海底,這樣一點關聯都沒有是不行的。

畢竟我長得像個人類,也需要人類的食衣住行。

於是當他人哼唱著匆匆忙忙或游刃有餘時,我都仍像復健者一般左手看著右半邊較嫻熟的姿勢,模仿著一個正常的樣子。看來應該是很笨拙的夢遊者。畢竟我醒來就像是夢遊,寫作或繪畫時才會突然醒來。

從青春期開始,就知道自己只能這樣活著。不是可以選擇的。既不是老師懷疑的自閉症,也不是I型人可以解釋。而是天生可能就是個邊緣者。

對於眾人所說的種種渴望,我像草想著海風一樣,能感受到一些氣味,但沒有真正熱度。我旅遊人生一般地淺嚐即止,一碗咕嚕咕嚕的欲望倒是少有。

這樣假裝積極投入的晃遊者,就像人會過敏,或是忍不住就咬筆頭一樣,會時不時在下意識中抓走。所以我才會成為影評吧。在戲院裡,看著上演的五光十色,更像是我人生中的定錨位,在那黑暗的一席中,安妥著擺明著本來的距離。

有如拋物線,當學生運動或恐怖慘劇發生時,就如一根繩子被拉回了地面,才發現那是一條臍帶,仍會心痛。但時不時,又回到入了無重力地帶,看著與我有關與無關的距離。

但這兩年起了微妙變化。覺得這兩年與未來這世界很像魚缸裡的水,充滿了眼淚被淡忘的痕跡。大雨要來了,在其中的眼淚要怎麼辦呢?許多人被眼淚淋到濕透了,原本依賴的一切軌道在滑坡中,我像癩皮狗感受著這濕漉漉的世界。眾人的眼淚正往下滴著。一般人「正常」的群演都到了很難的時刻了。

即便是我這樣的邊緣人,也感到人與事時不時都被擠壓到邊緣,又被沖刷到中心的颱風眼中,我們這世界像被大塊切的蛋糕一樣,誰也不知誰會是從蛋糕上掉下的草莓。
這世界的夢,如在暈船中一般,不只是我,許多人也在暈船著。忘記自己坐的是郵輪還是木筏,因為海的風向(世界的局勢)一直變臉。

我們幾分像彈珠遊戲的彈珠爆衝,又幾分像夾娃娃機突然各種暖黃與淺綠的粉絨都擠壓在一起,原本以為自己的階級裡各自安分,但都成了一坨廉價卻螢光的粉亮。看似人都物質化的鮮亮了,但其實又是被量產的小數點。

不再如疫情前那麼安穩,我們在一艘大船中,即是天高地闊的想像與科技新伊甸園。但同時又是方寸般的將人壓縮到硬碟裡,人人成為最喧囂與沉默的存在。

但看到這裡,別覺得太悲觀,邊緣人仍有著轉身的位置。我們原本就是社會這大樹上的一根枝枒,修剪或掉落,都是景色之一。本質上,我們是童話中那個吹笛手。既是電影《鐵道員》有不怕關站封路的情懷,同時有《我的完美日常》裡男主角藉著一首老歌就漫遊到自己的歸屬。

習慣在方寸之地想像天空。

我們曾走過閱讀黃金期,一本《過於喧囂的孤獨》早已內化在我們心中。

舊世界逐漸遠去,碼頭的燈光仍然搖曳著,邊緣人始終是他人驚鴻一撇的自由。

試閱

原來這就是恨的滋味

她一直記得冰棒快化時的黏手感,提醒她眼前看到的是真實的,但事後只記得指尖上那些洗不乾淨的黏膩。
那年她大約七歲,曝曬在太陽下的那個自己稀稀鬆鬆的。某幾幕回憶不斷的閃回,讓「夏天」成為一個成長儀式,記憶中那些理當濃豔的顏色,感覺都像進水一樣不確實。
那是某一天下午,或許是個假日,她照例在家樓梯轉角邊翻著童書,那裡有大片蔭涼,讓窗外的陽光不能進犯,樓下的人也通常不會發現上頭有個小個頭的蹲坐在那裡。這樣自以為自由的地方,是她以為的祕密基地。 
家裡看似沒有人。她一個午覺醒來,哥哥去補習了,家裡靜悄悄。她拿著一盒冰淇淋與書,開始翻讀著。這樣無人的時光,好像時間沒有盡頭地可以浪費,她不知道這樣的「安全感」在她長大後將很難擁有,只知道此刻很開心。沒有多久,樓下出現一些人聲與細碎的聲響,似乎是自己父親的身影,她好奇著,一般來說白天時父親很少在家,正想喚聲,看到爸爸的對面是她的保母,兩人正彼此撫摸著,兩人都發出了輕笑聲。她直覺自己不該打擾,甚至她覺得她應該躲回去睡覺,繼續待在這個「祕密基地」可能不安全了。 
但她仍然坐在那裡,像個木石一樣,動也不敢動。看了一會兒父親與對方親密的摟抱,她轉頭看著窗外的樹枝與鳥,只有耳朵聽著動靜,但手上的那盒冰淇淋融得差不多,也不想吃了,變成一碗水似的,手捧著顯重,但也忘記放下,連自己哭了都沒怎麼覺得,只想自己比「安靜」還安靜。 
她坐在那角落,等著人聲走遠,也不知多久,終於黃昏來了。家人陸續回來, 她只記得窗外黃昏的光澄紫色有了重量,冰淇淋變得很難吃,一個形同「下午」的牆壁被擊碎一般,那時那地都變得諷刺。當然那時的她並不知道什麼是諷刺,只覺得晚上湊齊一家人吃飯,光景與以往沒有不同,保母也與母親說笑著,父親看著新聞,哥哥照舊搶她的果汁喝。只有自己變得比較不同,驚覺著原來「祕密」的重量是這樣沉的。 

也有一天,她也是貪涼就在街角的小攤叫了碗清冰吃,坐在那裡看著家就在對面。下課時分,所有的氣味開始撲鼻,菜販開始收攤、魚攤開始折扣算、賣包子與饅頭的老兵騎著腳踏車,打開棉被就聞到麵香。她看著路人提著一兩袋食物,沒有哪個時刻比得上黃昏讓人心滿意足。眼看冰要吃完了,在算手中零錢時,她看到那年輕保母下了她父親的座車,隔了一個街角下來,保母親密地向車裡人說了些什麼,便往自己家走去,她父親的車子則疾馳到老遠。她像剛剛看到了兩個陌生人,印象中,保母應該是很熟悉的人吧。兩人曾經熟悉到用同一瓶沐浴乳,也曾熟悉到會對對方說祕密。此時連看著對方笑著,她都斟酌著笑意該有幾分。
這些回憶甜膩膩的,讓她覺得不舒服,從此不愛吃甜品。儘管台北滿街賣的都是甜水,她從不碰一杯。 
後來她父母鬧離婚,各種理由都有,就是沒人說是外遇。幾番爭執後,她母親終於要到了她的監護權。她們住進了一間小屋子,直到青春期時母親才跟她提到父親曾外遇的事,講起來仍是憤恨,她聽著像是從那祕密中解脫一樣,但也頭一次發現她對自己的憤怒如此冷靜,好像已是預演了太多次的分離;預習了太多次對父親的質問,她連那時候的自己都感覺「生份」了。 
家人與親戚都覺得她對父親冷淡,以為是因她母親挑撥,趁她母親不在時,總叫她與父親偷連絡,她往往跑開,甚至想跑到街上去大叫。直到一次電話播通了, 她不知為何聽完對方一連串的「為什麼」後,不發一語地掛掉電話。周遭人開始說她冷漠,大人教訓時的臉都靠得太近,讓她覺得人聲擾攘、面目不清。 
幾年後,高中快畢業的她終究答應見父親。那天她父親帶了很多玩具給她,他們一路吃著美食街,也跟父親回到了老家,看著那沒有變的樓梯口,屋裡的女人是她從沒見過的,父親叫她喚那人阿姨。她看著樓下起居間的沙發與家具都沒有變,父親也沒有老很多,連社區都沒太大的變化。回到了「家」,原來變的只有她。她想或許從在樓梯一角偷看到一切後,她的「家」就變了。 
知道她父親那天特地安排見面是因為他要舉家出國,這一去就是長年定居了。 那天陽光大好,不認識的女人為她做了鬆餅加一球冰淇淋,看起來甚是美味,她禮 貌性地吃了一口,想起原來那就叫「恨」的滋味。 

一個外向的內向者

從小,她就學會瞧人臉色,倒不是位置多低人一等,只是發現那些臉色千變萬化,比人說出的話更五味雜陳,於是她總習慣性地往後退一步細品。 
後來發現,這是個壞習慣,她變得不喜歡在人群裡,怕自己又讀取到什麼。尤其是盤據在角落的惡意。那惡意從不是只屬於誰,而是會去抓住誰。那些四方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小心思,雖然明明滅滅,但氣味始終還在。人心有時是個滾燙的泡泡,下面會蒸餾著矛盾,沒有一種情緒會單獨存在。無法分辨的,會像蘚類攀附著歲月,長在蔭涼地,生著苔。
那些小心思通常只會出現幾秒,但五六個小心思在同一個社交場合反覆出現 時,就出現了下載的吃力。她的記憶體日久積累了不少無法歸檔,且不知是誰或自己的粉塵。 
久了,她開始有點社交恐懼症,並成為別人說的「外向的內向者」。

一個外向型的內向人,每天要忙很多的事。首先一起床,就要把自己內在的溫度調到恆溫、要把自己影子從藏身的地下室拖上來,同時也要記得將自己想在人群裡「消失」的念頭掩蓋住。 
最好能一整天都能騙過自己。
如果那天結束一個大型場合,她就像是要返回地球的太空人,結束有點失重的漂浮。然後設定好返回的飛行艙裡的氣溫與空氣比例,如同預防之後可能會缺氧一般,做好內在的數據調整,直到確定所有都適合這世間「正常」的數據。她才會走出艙門,出現在另一個場合裡。
一個外向型的內向者通常會有一根天線,接收四面人們的心事。並學著適時地將天線收起,不然就會像一路撿拾訊息的拾荒人,直到自己超載為止。
她不知道自己從何時變成這樣。人們都認為她愛笑討喜,有一天她就發現自己當機了。開始當機似的無法與人長時間互動,也無法保持笑容太久。像個當機的微笑機器人,失去了正常的轉速,但腦子裡還在下意識收集周遭情緒,唯獨自己的數據是一連串的亂碼。
那時她才知道,始終感到力有未逮的原因是什麼。像是習慣投射他人情感的人,並非為了要討好人,而是感受到了那些尷尬、矛盾、緊張等盤旋空中的小毛屑,必須定期清乾淨。 
但她常來不及清掃,心思就像氣球突然被抽了風一樣,在眾人前就此飛竄去了遠方。 
她甚至不算亞斯伯格症,只是像個下雨天忘記撐傘的人。心裡總滴滴答答地如個裝水盆一樣,但外在世界又是個漏雨的房子。在這樣的節奏中,持續渴望寧靜。
至於為什麼會被當成是外向人呢?因為她總以為微笑著是種省電裝置,是逐漸淡出自己「存在」的方式,讓自己假裝在開機的自動運轉著。
並非她孱弱,她甚至看起來很硬朗。但沒辦法常常入戲。她最常的狀態是如個拿著小板凳的場記人員,進入他人的戲裡軋上一角。有時在同一個場子,如龍套般進出幾個人的幾台戲裡,同時自己的獨腳戲也還沒有落幕。 
這樣始終有分身般地在人前代打,讓她一方面冷靜到不像話,另方面也脆弱到像缺了一角。這世界何時搭戲棚、何時下笑點,又何時散場,她既像一個局外人一樣蒼老著,同時也像個說書者不相干地感傷。 
那般無法投入的介入,讓疏離感是她的過敏原也是疫苗。
她無法訴說一個外向的內向者是如何感到無法真正關機的疲累,想讓大家開心點時會人來瘋;怕冷場時,也不介意裝瘋賣傻,因她最想騙過的是自己。 
但她不習慣讓人知道自己的心事,不是因為逞強,而是就像根樹枝,如果落雪量太大就會折斷,她最無力面對的就是自己這片雪花。
她是長年不哭的,情緒調節穩定。像個有紀律的水庫管理者,定期檢查著閘門關緊了沒。因一旦洩洪,那些眼淚,自己都不知從哪裡來,如經年累月的沉默。
她不知道如何去擁抱世界,因她有小小的刺,以為不傷到人就可以保護了自己。儘管看起來有很多人喜歡,但她總不自覺以一步之差落單著。 
她有幾分像《雲端情人》中那個冷不防被人工智慧給理解,卻甘願城牆被一夕擊潰的解脫者。她也能幾分體會梵谷為何畫出那般憔悴的向陽花,因為那種花一不小心就在日曬下忘了自己。
這天晚上,她照例檢查將迎接明天的自己數據正常與否,並檢查那些需要維修的長年故障。這時她益發感到自己機型有點老舊了,一顆心這樣不適宜又不協調地 跳動著。 
然後她就這樣睡著了,如同大雨下進海底那樣平靜的不平靜,也像水裡某隻座 頭鯨魚,在習慣了眼淚的重量後,持續潛沉到深處。 

有時候,正常也是種強迫症

有時候,正常很像是種強迫症。這很像是某一條沙丁魚在某天醒來,發現原來它已經被製成罐頭了,然後聽到自己被條碼刷過「叮」的一聲,並被穩妥妥地裝進袋子裡。順著這個流水線與其他林林總總的混在一起,不分你和我,並因此竟然感到無比心安的過程。 
因為沒有絕對正常的人,因此很想「正常」的人,也許會像個強迫症患者。
那向中間看齊的欲望,怎麼樣拿尺調整,放在心頭都還是歪的。我們對於自己並不工整的潛意識很牢靠,所以習慣不斷地被修正。
那潛意識的生根,像是幼童時總愛抓著自己的臭毛巾當寶貝,聞著那沒洗的氣味才能入睡一樣。那臭臭的、有口水殘留的毛巾。其存在感就像是我們如今在工整儀容下總整治不好的一根翹毛,或愈緊張就愈是想起家裡的狗,與想啃起指甲的衝動。 
「怎麼都是我的錯?」東方人對自己的評估常有兩極的反應:一種是先認了錯再說,這可能是從原生家庭就培養的求生機制。另一種極致就是全怪到別人身上。 
前者盡量地希望著自己不犯錯。就是習慣要守好自己這塊小天地,盡可能的善良一點。 
但這樣的人,一旦失控一次就會被當成怪或壞人,儘管他怪罪過自己上百次。改過自己性格無數次。 

這樣管控各種生活風險的人,我在電影《怪胎》裡看到他們的影子。那對男女看似有著整潔的強迫症,想把自己的世界修整到無垢。
看完那部電影以後,我才有一種錯覺,他們也可能是同一個人。一方面想試著接受自己,同時又想割捨掉自己的同一人。
那人守著自己的腹地,想讓自己感到「安全」。可能連果醬的深淺、衛浴用品的位置都要一致,才能讓自己的人生上好了機油般進行下一步。不然總是哪裡卡住般,而心裡總要確定著:「至少這裡是我的。」 
但人怎麼擦洗外在,都跟不上心底的落塵量。
內心的那點汙漬就是去不掉。於是周而復始的,近乎懲罰著還不夠好的自己。表面上洗著馬桶,心底除垢的是長年的積壓。 
可能多年來,我們都習慣了打罵教育,也習慣標籤式的教法。我們被根植的關鍵句是:「不夠好」、「還可以加強。」 
這樣的不夠好,久了就拖著一股快軟爛的意志,彷彿自己終究正常未果。
有一齣冷門日劇叫《一個人的露營》,那些在都市裡不知為何累得不得了的人,自己去了山上用洋蔥炒著罐頭雞丁。在那樣的儀式中,終不用思考被辜負虧待的自己。 
我一直記得那劇裡有一幕。有個女孩總習慣笑臉迎人,很偶爾的一次,她習慣性地帶著醃好的肉跟蔬菜,與朋友要去海邊野餐。一路嘻嘻哈哈的,朋友愛說人是非,她也盡量微笑以對。後來朋友蹺頭先走了,她傍晚就自己烤著肉,沿著海岸走,看著夜晚的潮浪,才終於哭了出來。像是太久沒感受過這樣自由的人,也像是發現原來自己可以這樣活著的大聲哭著。 
她哭得宛如新生兒一般,第一次發現了「自己」。
那是一個已經在人前努力很久的人了吧。世上其實沒有太多的怪胎,多數是努力想正常卻無法達標的人。久了才知道「正常」這標準永無止盡,不過就是一個世人不斷加碼的避險保單。 
這就很像是某個罐頭(當它原本是條魚好了),突然在結帳時,聽到自己被刷過條碼的聲音,原是應該感到心安的過程,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一個什麼,以及被困在了哪裡。 
這世界上,彷彿天邊有一朵類似「集體正常強迫症」的雲(也很像是伍迪艾倫電影裡天空出現的老媽臉),動輒要打雷劈死你。那團黑漆漆又重呼呼的滯留,當你長期被它籠罩時,就會很像個「正常人」,且簡直像沙丁魚窩在罐頭一樣正常,也可被有效分析與運用的。 
這樣的「正常」卻有點類似人在週末的鬆散態度,正常只是不假思考的方便行事。 
類似這樣的馬虎,反而能更正常了一點;只要按著前人使用規則般的漫不經心。 
正常未果的人則通常是不小心又想了一下的人,那樣的一想,可能就回不了頭了。 
思考的重量會讓各種「正常」都顯得突兀。
回想起《怪胎》電影中那兩人都這樣洗洗刷刷,巡視自己領地一般。好不容易找到生存模式,也有伴了。但當有了更正常的機會讓人生更保險時,他還是選擇了那罐頭追求的「叮」一聲;滾落塑膠袋的安心,急忙與過去告別。 
這世界從來都鼓勵有條件的愛,從來都在威脅人失去條件後,愛就即將消失。於是許多人並不是真的怪胎,是不能接受在這樣條件下的愛而已。 
像留了一張不會用到的保單,這般跟自己本身無關地持續追求著正常,好像如此,就可以安全地以一隻雞的記憶,從此睡在魚的罐頭裡也無所謂。 
這現代化的悲傷,讓幸福有了公式,正常也有了加工的成分,如我們吃進喝進與吸進的如今都似是而非一般。只是很偶爾地會想起那個你辜負過的自己,在某一天想出逃的下午。如韓國導演洪尚秀的電影風格,總在輕言細語中擱置了那些重要的問題。像撈不出來的水底船骸,海面上卻平靜無波,「正常人」的一天也就這樣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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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語言
    • 中文繁體
    • 裝訂
    • 紙本平裝
    • ISBN
    • 9786267813430
    • 分級
    • 普通級
    • 頁數
    • 272
    • 商品規格
    • 21*14.8*2.10
    • 出版地
    •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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