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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書】與魔鬼交易

什麼樣的能力,讓你願以靈魂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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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慾望驅使他們加入這場
以「靈魂」換取「超能力」的遊戲
沉溺於幻界交易的五個孩子
渾然不知一股黑暗的力量,正席捲而來...


五位各具「超能力」的少年,開啟惡魔現身,並邀請我們進入馬洛貴族高中世界,一同體驗一段黑色奇幻的冒險故事……

一天夜裡,五位來自倫敦、格拉斯哥、羅馬、巴黎不同城市的少年憑空消失,數年後,他們隨著一位奇特卻優雅的女家教現身紐約的一場豪華耶誕派對。

能以讀心術竊取他人思想的維多利亞、能倒轉時空改寫他人記憶的瓦倫丁、能藏匿自己凍結他人時間的碧絲、能透過觸碰吸收他人精力的克里斯汀,及能以美豔面貌蠱惑他人服從的貝兒。利用女家教所賦予的超能力,五位少年在曼哈頓貴族學校馬洛高中裡,達成各自的目標。作弊、偷竊、謊言、背叛,少年們為滿足更多的慾望,成為了女家教的計畫中的一顆棋子。直到其中兩人發現了深紅色屋子中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驚覺這場看似單純的交易遊戲,將令他們付出慘痛代價。在絕望與恐懼邊緣掙扎的同時,他們要如何克服心魔,從女家教手中,再次贖回自己的靈魂?

目錄

第一章 我們的小遊戲
第二章 聖誕晚餐
第三章 深紅色的家
第四章 馬洛高中戲劇
第五章 隱匿
第六章 水印痕
第七章 飛蛾亂舞
第八章 女王蜂
第九章 完美的畫面
第十章 迷戀
第十一章 學生會長選舉
第十二章 三月的主意
第十三章 白色的窗戶
第十四章 偷竊
第十五章 最愛
第十六章 失足
第十七章 黑色的心,破碎的心
第十八章 作弊
第十九章 權利
第二十章 誘惑
第二十一章 謊言
第二十二章 浪費的時間
第二十三章 魔鬼的期限
結尾 劫後餘生

序/導讀

前言

  維多利亞、克里斯汀、貝兒、瓦倫丁來自倫敦、格拉斯哥、羅馬、巴黎不同城市的少年,他們彼此住得很遠,從來沒有見過面。事實上,他們只是四個毫無關聯的孩子,除了一點,那就是恐慌。

  無論他們身在何處,這股恐慌一直守在床邊。夜裡,睡衣緊緊地貼住他們的背,他們一動,便冷汗直流,毛骨悚然。那是什麼?不過是樹枝罷了。但看起來不像樹枝,倒像人的頭髮,狂野、陰森地在風中飄動。那可能是頭髮,是幻覺,是雲的影子。可能是五隻指頭,想奪去他們不幸福的家。那可能只是暴風雨……或者,那可能是一個人佇立在外。

  是的,這些孩子似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第二天早晨,他們卻都消失無蹤了。

  五年後,他們隨著一位奇特優雅卻流露詭異氣息的女家教─維洛依夫人,現身紐約的一場聖誕派對,維多利亞、克里斯汀、貝兒、瓦倫丁以及貝兒的雙胞胎姐姐碧絲立刻成為全場焦點,現場賓客對於神祕的女家教以及五位少年的身世都感到好奇。五位少年順利進入曼哈頓的貴族學校馬洛高中就讀,並利用女家教所賦予的超能力,在學校達成各自的目標。

  「能以讀心術竊取他人思想的維多利亞、能倒轉時空改寫他人記憶的瓦倫丁、能藏匿自己凍結他人時間的碧絲、能透過觸碰吸收他人精力的克里斯汀,及能以美豔面貌蠱惑他人服從的貝兒。」不論是學校的辯論比賽、高爾夫球賽、新詩創作比賽或游泳競賽,維多利亞、瓦倫丁與克里斯汀都靠著「超能力」拿到了優異的成績,貝兒則是憑藉藥水所給予的美麗外表得到了心愛的人,在其他人都活在慾望與自我的拉扯的同時,只有不曾參與交易的碧絲以「超能力」隱匿自己,不停學習各國語言,活在自我洞穴的她卻不知道原來維洛依將他視為奪取靈魂的工具,讓她成為女家教的計畫中的一顆棋子。

  維洛依善於操弄人性弱點,她輕易嗅出「渴望」的靈魂,利用「渴望」,她與五個少年進行不同交易,讓五人對彼此猜忌、懷疑,出賣更多自我、完全臣服於自己的指令。直到碧絲偶然間發現了深紅色屋子中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驚覺這場看似單純的交易遊戲,將令五人付出慘痛代價。

  在絕望與恐懼邊緣掙扎的同時,碧絲要如何帶領其他四人克服心魔,從女家教手中,再次贖回自己的靈魂?

試閱

【開場白】
五年前
英國,倫敦
維多利亞沒有時間玩樂,沒有時間交朋友、大笑、蹦蹦跳跳,或是做一些普通孩子會做的事。維多利亞十歲,但卻不像一般十歲的孩子。在所有倫敦的晚宴上,她的職責就是閉上嘴巴,在大人面前表現得乖巧懂事。她會坐在巨大豪華的扶手椅上,晃動懸在半空的雙腳,剝著一片片鄰近花瓶裡的藍色繡球花花瓣。她一邊看著大人們在屋子裡跳舞,或喝茶,或喝雞尾酒,或對著門廊的雕刻品大肆評論,一邊安靜沉思。


她的弟弟查理喜歡派對。雖然他只有五歲,但咿咿呀呀的兒語用的都是西班牙文或希臘文。維多利亞不喜歡他,甚至希望他消失,她看著媽媽將弟弟抱在懷中,而弟弟則笑得忘我。和她比起來,查理是兩個孩子中好看的那個。維多利亞對著鏡子推了推厚重的眼鏡,厭惡地轉身離開。她討厭這些沉悶的派對,討厭她的計算機和教科書、她的家教老師和測量器具、她雜亂的頭髮、緊湊的行程、爸爸的眼鏡以及弟弟的天才IQ。


就是這些憎恨,宛如飛蛾撲火般,轉變成她渴望勝利的驅動力。對維多利亞來說,人生唯一重要的事就是勝利,不論要付出多少代價,更重要的是,她非常了解該怎麼做。她成天將時間花在索然無味的活動上,為的只是專注贏得勝利,她帶著無數獎杯、獎狀和好成績回家,彷彿一隻飢餓的貓叼著鳥兒的屍體獻給主人。


「這個世界上只有贏家和輸家!」維多利亞有次對著代數老師大吼。「贏的越多,地位就越高!到牛津當教授還有得諾貝爾獎,對妳來說才叫勝利!就我所知,當家教老師什麼都不是!」當然,過不了多久,維多利亞還是回到房裡,雙手放在背後,微笑著對驚慌失措的老師道歉。她必須如此,因為不管這個老巫婆是不是輸家,都負責替她的考試打分數。


維多利亞討厭教科書和課外活動,因為這些就是她僅有的朋友。她學會像媽媽一樣和不喜歡的人做朋友,馬術、西洋棋、鋼琴、網球、繪畫,每項她都有私人家教,每個私人家教都跟她一樣不開心。妳在馬背上不夠挺拔;妳的動作太遲鈍;妳的手指太肥、妳的手指太肥、妳的手指太肥……


維多利亞的手指確實太肥,這是另一項可以被列入爸爸冗長缺點項目名單的。幸好,若是講到辯論,這份名單就不會太長。辯論是維多利亞最喜愛的活動,她可以藉此大發怨氣。「我想我們的女兒也不全然那麼差勁。」有次她帶回一座全國冠軍獎杯時,爸爸這麼說。是的,維多利亞一點也不差勁。她在辯論比賽時從不客氣的羞辱對手,可以假裝已經長大成人,逃離父母,變得強大。


維多利亞的父母從不放過任何批評她的機會。一般人所謂的全家團聚時光,她會收到電子郵件,再加上他們偶爾相聚的早餐時光就已相當足夠。爸爸一邊翻閱日曆,一邊食之無味地吃著果醬吐司,彷彿吃奶油塗紙板也沒差似的。媽媽泡一杯茶,讀著倫敦時報。


「維多利亞,日曆上寫著妳之前有些比賽……」爸爸說。
「嗯,我有個辯論比賽。」
「不要說嗯,維多利亞,多庸俗。」媽媽說。
「妳贏了嗎?」爸爸說。
「差一點,我輸給了麗狄。」
「說到庸俗……」媽媽說。
「為什麼妳會輸給麗狄?」爸爸說。
「她的答辯很精采,我沒有料到──」
「沒有料到?我想我們找到妳輸的原因了。」爸爸說。
「爸,我已經贏了四次的──」
「妳再怎麼好也只能和最近這次的表現相提並論。」媽媽說。
他們說什麼其實並不重要,因為維多利亞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新任的辯論家教也這麼說,維多利亞對此堅信不已,畢竟辯論家教高挑又貴氣,一頭金髮,比媽媽還漂亮。(待續)
蘇格蘭,格拉斯哥
幾百公里外,島上某個落後地方,一名叫做克里斯汀的男孩從小巷跑了出來,背後拽著一袋麵包和熱狗。他在一面老舊的牆壁旁停下來大口喘氣,幸好雜貨店的老闆還沒追上來,他可是氣得直跳腳。明天警察就會開始搜遍格拉斯哥尋找克里斯汀,他已經連闖兩家商店了。他低頭看著戰利品,發現拿錯麵包,還是咬了一口,味道就像身後的牆壁一樣又老又硬,但無所謂,過去三天他幾乎沒有吃任何東西。


記得那天早上,實在餓得發昏,偷錢包的時候還給人逮住。他又咬了一口,這天結束的比預期順利,「祝我生日快樂。」他說,然後默默回家。


所謂的家是用三片鐵皮製成的簡陋小屋,就坐落在橋墩旁的洞穴裡。屋內的泥地上,汽車零件和輪胎散落四處。有時,義工會在天橋上扔些食物或舊衣到屋頂上;有時,開車的人會扔些燃盡的菸蒂或沒電的電池。曾經有人扔過一台暖氣機,那可真是美好的一天。小鎮附近沒人和克里斯汀說話,但大家都知道他母親的遭遇,以及他父親是如何被這場遭遇打擊而無法工作。大家提供食物,但不跟他說話。克里斯汀知道他們這麼做比較舒坦,彷彿真的有盡心盡力照顧這個小鎮。


他上次的生日和這次大不相同,那時他有一個家,一位母親,一切都很美好。克里斯汀的父親是個健壯的男人,有著紅色的鬍子和厚實的笑聲。但這些都是在父親心愛的「小美人」過世,以及在他失明和自我封閉以前的事了。


克里斯汀將鐵皮扳開,彎腰鑽進小屋。父親還在熟睡,身子裹著舊大衣,灰白的鬍子已糾結不堪,成了寄生蟲的家。克里斯汀上次生日,剛好是蘇格蘭高地運動會開賽的那天,當時叔叔也和大家在一起。一年前,幾乎每個晚上,小鎮都可以聽見爸爸和叔叔在當地酒館裡,唱著歌,說著水怪的故事,或是在地上互相比腕力,引起大家一陣喧鬧。上次生日,克里斯汀剛贏得蘇格蘭青年馬拉松和蘇格蘭青年擲布袋的競賽。他和叔叔一樣,是個四肢發達的運動員,但最近卻放棄這些蘇格蘭運動,寧願從屋外撿到的手提收音機收聽足球賽事。他飢渴地聽著,幻想能過得像那些選手一樣舒適,懷疑是否有實現的一天。他和鄰居男孩一起玩耍時,會幻想自己已經簽得一紙足球合約,脫離現在的生活。


克里斯汀輕輕搖著父親,「爸,爸,我拿了些吃的回來。」
父親一邊呻吟一邊努力想張開眼睛,這對他而言還是很困難,夜晚尤其難受。克里斯汀還清楚記得上次生日過後的那些夜晚。燈光熄滅後,他清醒地躺在床上,聽著身旁的父親無力呻吟、啜泣,直到入睡。從那天開始,克里斯汀得照料生活大小事。他好幾次偷東西被抓,在一個大雨滂沱的下午,房東也把他們趕了出去。克里斯汀帶走幾樣東西,母親的照片、咖啡壺裡的幾枚硬幣、和唯一有價值的物品──他的日記,那是母親兩年前送他的生日禮物,當時他要求一套冒險小說,母親說:「自己寫,孩子,何必依賴他人的想像力呢?」事實上,他們根本買不起一套小說。父子倆僅僅花了十分鐘打包行李,父親沒有任何想要紀念或保留的東西。臨走前,克里斯汀順手偷走了房東的筆。


爐子的燃料用完了,克里斯汀無法煮熟熱狗,他把熱狗切塊,放在麵包上。他痛恨熱狗,不只是恨,簡直是看到就生氣,看到就想大叫。有好幾個禮拜,他只吃熱狗過活,早餐吃熱狗、中餐吃熱狗、晚餐吃熱狗,宵夜還是熱狗,偷到什麼麵包,就配著吃。當然,他沒有告訴父親自己有多麼痛恨這一切,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任何事,除了公園裡那位美麗的金髮女士。她身穿黑色長大衣,頭戴時髦的帽子,坐在他身旁,總是問些討人歡心的問題。他告訴她很多事,包括令他厭惡的事,例如,只要聞到熱狗的味道,就會氣得想揍人;或是就算他得到一個願望,他也不想用這個願望讓媽媽起死回生。


克里斯汀鑽進被窩──其實就是一堆舊大衣──拿出日記。他坐在泥地上,使勁要寫出一些美妙事
物,但他的世界已經沒有任何美妙的事了。他還是寫,日記是他的避風港,是媽媽留下的唯一紀念。但現在,克里斯汀已經好一陣子沒去想成為作家的事了,這幾個月來,他滿腦子都是如何變得富有、自由。這個強烈渴望不停地擴大,已經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如果你身無分文,就無法呆坐著編織故事,你得追著錢跑。」他得先成為運動明星,才能寫作;他得先發財,才有時間做其他事。


克里斯汀突然感到一股灼熱痛楚劃過胸口,心每跳一下,就揪得難受。他把手放進衣服裡,想要忽略這股疼痛。明早就會好轉了,他閉上眼睛前,這樣祈禱著。為了不再挨餓,他願意付出所有,但他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付出,祈禱也是徒勞無功。(待續)
羅馬幾公里外的小城
貝兒跑進臥房,一股腦兒跳到床上,碧絲想不注意到她都難。「碧絲,要妳選的話,妳要一輩子又胖又醜,然後上天堂,還是又瘦又美,然後下地獄?」
「什麼?」碧絲噗嗤笑了出來。
「說嘛,說嘛,妳會選哪一個?認真點!」「貝兒,我看不出來這個問題有任何需要認真的地方。」


貝兒翻了翻白眼,對姊姊正經八百的態度不以為然。
「妳會選地獄,對不對?」碧絲的目光始終停在書上。「這樣妳就可以穿紅色洋裝耶!」貝兒執意要吵她的姊姊。
「貝兒,我在忙。何況天堂裡沒有人會在乎妳的長相。」
「但我可以擁有永恆的美麗。」貝兒擺出雜誌封面上明星的模樣。
「我覺得妳很美。」碧絲微笑說。
「妳是覺得妳很美。」
「還不是一樣。」


貝兒和碧絲是一對雙胞胎,兩個年輕小女孩,留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全羅馬的人都為她們神魂顛倒。她們住在離羅馬外不遠的一個小城,城裡山坡連綿,有許多林蔭小徑和老式的冰淇淋店──這裡就像古早的小城,不論是婦女或鄉村大嬸都穿著老式尼龍長襪,帥氣的士兵莊嚴地經過廣場時,她們還會交頭接耳討論。


「妳知道妳已經足足看了六個鐘頭的書嗎?」貝兒說。
「不然妳要我做什麼?」碧絲頭也不抬的說。「Ihr naht euch wieder, schwankende Gestalten。」她大聲練習著,顯然已經神遊到德文的世界裡。兩姊妹的父母是語言學家,也是旅遊家,會說七國語言,但貝兒只能勉強說上兩國語言。
「妳不必那麼愛現。」貝兒邊說邊走到鏡子前,拿起小鑷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妳早就是他們的最愛。」


貝兒想起星期天在教堂和媽媽足足聊了一個半小時的那位女士,她一頭金髮,身材高挑,美麗外貌令貝兒相形失色。「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稱讚碧絲,「我從來沒見過可以說五國語言的孩子。」
「她樂在其中呢,我們喜歡讓女兒做她們熱衷的事。」媽媽說,「貝兒很快也會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
貝兒咕噥地說,「我討厭當雙胞胎。」繼續檢查自己眉毛的彎度。
「如果可以讓妳好過一點,我願意把頭髮染成藍色。」碧絲說。貝兒笑了,儘管胸口突然一陣
疼痛。


其實和別人有張相同臉蛋也非什麼壞事,至少是一張漂亮的臉蛋。但碧絲真的很聰明,無庸置疑。
只是和聰明的姊姊比起來,那貝兒有什麼呢?
想得入神了,貝兒先看看自己,再看看鏡中的碧絲,只見碧絲嘴唇上方的那顆痣出現在鏡中。


「妳知道這不是我的錯。」貝兒說。
「我知道這不是……等等……我們現在在討論什麼?」
「妳會說的語言比我多,這不是我的錯。」
「如果妳少花點時間在妳的臉上……」
「我的臉怎麼了?」貝兒趕緊摸摸自己的臉。「不要噘嘴,」碧絲說,「噘嘴讓妳的臉看起來很腫。」
「妳的意思是這會讓妳的臉看起來很腫吧!」貝兒噘著嘴說。
「也許妳別老想著使壞,大家就不會這麼認為。」


貝兒看了碧絲一眼,轉身面向鏡子。「他們才不會,」她說,「他們永遠不會允許我變得和妳不一樣。」貝兒察覺自己說的話,似乎傷到了碧絲,便趕緊轉移話題。她坐到床上,頭枕著碧絲的腿。「幫我梳頭髮吧,姊姊。」她俏皮地噘著嘴說。


貝兒看得出碧絲想說些什麼,但即便她會說五國語言,溝通卻不是她在行的事。碧絲拿起梳子開始幫貝兒梳頭髮,烏黑亮麗,就和自己的一樣。貝兒習慣讓碧絲扮演媽媽的角色,她裝做沒發現碧絲掙扎地想說些什麼。但若連碧絲都無法給貝兒想要的東西,便沒人可以了。(待續)
蒙馬特,巴黎
有人說過,法文這個語言,讓塵土都變得浪漫起來。瓦倫丁深知其故,因為他就住在巴黎。瓦倫丁的父母是一對詩人,住在蒙馬特。他們可以一整天坐在咖啡廳裡,一邊啜著紅酒,一邊與其他作家討論愛情或「人類的苦難」。即便如此,他們仍然有辦法讓自己過舒適的生活,他們會把自己的作品賣給報章雜誌,或找有錢的贊助商進入自己的圈子。


瓦倫丁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一個人,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城裡閒晃,「向生活學習」,他爸爸總這麼說。他走遍巴黎大街小巷,替當地的店鋪跑跑腿,幫女服務生寫一些小詩以換得一杯熱巧克力,偷聽心情愉悅的觀光客之間的對話。也因為這樣,他比一般孩子更早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在這個偌大的世界裡,只是一個渺小又不起眼的人物。


但就如同爸爸說的,「苦難是既甜美又椎心刺骨的靈感來源」。
「我出去一會兒。」有天下午瓦倫丁說。他爸爸才剛喝完第二瓶紅酒,對他點了點頭,接著便沉沉入睡。瓦倫丁心想,何必多此一舉向爸爸報備。他走到街上,心想今天天氣真好,適合到熱內先生的酒吧騙幾個可頌吃吃,也許可以去書店看點書,直到被店家趕出來為止,或者也可以去拜訪那位美麗的女士,那位女士絕不會趕他走,她總說些撫慰人心的話,說他多麼聰明,天生注定要成大事。瓦倫丁想要成為知名詩人,不是因為他熱愛詩歌,而是因為他熱愛名氣。


他在聖心堂的階梯上睡了個午覺,醒來時,有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這座擠滿了觀光客和朝聖者的雄偉教堂前,他看見媽媽坐在那兒。媽媽在這裡做什麼?瓦倫丁心想,她這時應該在和出版商開會才對。這沒道理,但他確信那是媽媽,和媽媽在一起的絕對不是那位自以為是的包提爾先生。這個年輕人穿著牛仔褲,褲子上沾滿油漆,捲曲的頭髮上也沾了一點。瓦倫丁下意識接近他們,突然想到獨自在家、喝得不省人事的爸爸,爸爸雖然對世間一切都失去希望,但始終相信才華洋溢的妻子,會用她細膩的筆觸來改變這個殘忍的世界。即便他是個糟糕的詩人,卻一直對自己的妻子感到自豪。


瓦倫丁靠近偷聽,他們起身離開,他跟上去,隱身在人群裡,緊貼在後,一直跟到巴黎一處富有
區,他注意到媽媽的笑容,那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笑。


「下午過得好嗎?」男子問道。
「無聊透頂,沒什麼新鮮事,我什麼也沒做成。」
「人總有沒靈感的時候。」男子說,看著沾滿油漆的鞋子。「妳要上來嗎?」他們正站在一扇大門前,瓦倫丁躲在角落,離他們僅有幾尺遠。
「好吧。」瓦倫丁的媽媽笑著說。「那我可以搶先挑選你的新畫作嗎?」
「當然,如果妳把下一首詩獻給我的話。」男子玩味地說。他真幼稚,瓦倫丁心想,一點都不像個成熟男人。
「別傻了!大家會發現的。」媽媽說。


他們一同走進屋裡。瓦倫丁恍惚地跑到街上,等著公寓外的窗戶亮起。他從漆黑的街上,可以清楚看到屋裡的牆壁,牆上掛著一幅幅法國鄉間的美麗風景畫,就和媽媽聖誕節送給他和爸爸的那些畫作如出一轍。夜晚籠罩整座城市,街燈漸漸亮起,他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盯著他們的黑色剪影,最後終於從水溝裡撿起一顆石頭,朝玻璃窗飛擲而去。他聽見碎片散落滿地,和隨之而來媽媽的尖叫聲。等到男子赤裸出現在破窗前,想看看是誰在搗蛋時,瓦倫丁早已跑遠了。


到家後,他看見爸爸睡倒在桌上,我一定要給她一點教訓!瓦倫丁憤怒地想。我絕對不會抱著一瓶酒,畏縮的趴在餐桌上。
當晚,瓦倫丁泡在浴缸裡,胸口出現一個陌生印記。他想要把它抹掉,但一碰觸這個小黑點,黑點就長得更大。他彎腰傾身,想將它浸到水裡洗淨,但印記碰到水之後,卻變得更黑更明顯。這是什麼?
瓦倫丁心想。我這是怎麼了?無論他多麼用力想抹掉,那印記就是不會消失。


***


維多利亞、克里斯汀、貝兒、瓦倫丁彼此住得很遠,從來沒有見過面。事實上,他們只是四個毫無關聯的孩子,除了一點。
那就是恐慌。無論他們身在何處,這股恐慌一直守在床邊。夜裡,睡衣緊緊地貼住他們的背,他們一動,便冷汗直流,毛骨悚然。那是什麼?不過是樹枝罷了。但看起來不像樹枝,倒像人的頭髮,狂野、陰森地在風中飄動。那可能是頭髮,是幻覺,是雲的影子。可能是五隻指頭,想奪去他們不幸福的家。那可能只是暴風雨……或者,那可能是一個人佇立在外。


是的,這些孩子似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第二天早晨,他們卻都消失無蹤了。(待續)
【我們的小遊戲】
歐洲某處的一間鄉間小屋
外觀看起來,這間屋子如畫一般恬靜安詳,就像一些年輕小家庭會用來當作遠離都市喧囂的度假別墅。屋子藏身於森林中央,離最近的城鎮有一大段距離。圍繞在森林外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翠綠草原,以及連綿起伏的丘陵。森林裡有塊空地,空地上開滿芬芳的花朵、樹木砍伐後所遺留的零星殘幹,以及那間孤伶伶的鄉間小屋。


然而,在高大的木門後面,卻不見天倫之樂的景象。外觀的無憂無慮只是假像,屋內陰森晦暗,彷彿蒙上一層黑紗。有時迴音裊裊,屋內似乎有許多走道通往四面八方,但過了一會兒,便再度陷入死寂。角落黑暗處,坐著一位女士,一頭金髮,從頭到腳包覆一件輕薄的黑色大衣,像是害怕陽光會射進屋內,將她燒著似的。她坐在搖椅上,一邊看書,一邊監視著一切。


「碧絲、碧絲,醒來!快醒來!」貝兒低呼,「妳是怎麼了?」但碧絲動也不動,只是躺在黑暗
中,勻稱的呼吸著。
貝兒跑出房外,靠直覺到處行走,想找到那位女士。「妳對我姊姊做了什麼?」她一找到那位女
士,便開口問道。貝兒說話時幾乎啞不成聲,也不敢靠她太近。女士勾魂攝魄的雙眼凝視著貝兒,令她全身打冷顫。


一開始大家都被女士美麗的臉蛋給蒙蔽,很容易就忽略掉那隻奇特的左眼。誰會花時間注視一隻眼睛呢?那隻眼在她的臉上,就像雀斑和牙縫一樣不起眼,但它蛇蠍般的美豔同時十分誘惑迷人,能夠穿透陰影,是一隻與黑暗結盟的眼睛。它像某種毒液,不知不覺地滲透那些膽敢仔細看的人們,陰森無情。若你恰巧抓住它的目光,可能會注意到它和另一隻普通眼睛大不相同。它分成四個獨特區塊,各為深淺不一的天空藍,彷彿將小型十字架燒紅,再烙印到上面。印記留了下來,眼睛也永遠損壞。那隻眼閃爍著,挑戰貝兒注視的勇氣。


女士對碧絲奄奄一息的身形瞧也不瞧,她說:「她很好,親愛的,她會比以前更快樂。」
「妳開什麼玩笑?她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妳傷害我的姊姊,妳答應過我……」
「親愛的,她沒死,她只是需要休息,等她醒來後會更快樂,並重新愛上妳,她什麼都不會記
得。」
貝兒顫抖地撥了撥豐厚的黑髮。「妳保證?妳保證她會完全正常,什麼都不記得?」
「這個嘛……親愛的,我沒說會『完全正常』,我遇見妳們的時候,沒有人是『完全正常』的。」
「碧絲是。」


接著一片沉默,貝兒想辦法要看清楚這位女士,從她們碰面那天開始,在義大利的教堂前,貝兒就覺得她真是美得令人屏息,是她見過最美麗的女人,比媽媽還漂亮。
「妳有張美麗的臉蛋。」貝兒說,瞇著眼想看得更清楚。
「妳真是花了不少時間研究美麗的臉蛋啊。」
貝兒微笑,「我要回姊姊那兒了。」她轉身要走,猶豫了一會兒,又轉回女士面前。「我不是很喜歡其他孩子。」
「妳會慢慢喜歡上他們,今晚妳還會認識一個新人。」
「妳要去他那裡嗎?」貝兒問道,「我以為只有我們四個。」
「不,親愛的,我還要再去接一個。」


貝兒興奮之情油然升起,然而一對上女士的眼睛,內心又是一陣恐懼。她低下頭,趕緊跑走,摸索了一陣子,終於找到姊姊睡著的房間。她走到床邊,注意到碧絲在微微移動,眼睛也已經睜開。
「早安。」碧絲甜甜地說,離開羅馬後,她第一次顯得冷靜沉著,第一次,對貝兒如此溫柔。貝兒回她一個笑容,就算在這間陰暗的房子裡,她依然可以看見姊姊的臉,自己的完美倒影,她好奇碧絲在想些什麼。


貝兒等啊等,但碧絲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貝兒嘆了口氣,「我好想媽媽。」她說。
出乎貝兒意料,碧絲笑了,「妳在說什麼啊?」
貝兒沒回應,只是等著。
「妳常常說一些奇怪的話,貝兒。」
「想念媽媽有什麼好奇怪的?」
「因為從出生到現在我們從來沒看過親生媽媽啊!」
貝兒的心臟差點從喉頭跳出來,「沒……錯。」貝兒不敢相信,就像那位女士所言,碧絲喪失記憶了。她遺忘所有的事,以為她們是被領養的,以為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和那位女士住在這裡。更重要的是,她又重新愛上貝兒。
「別害怕,碧絲,至少我們在一起。」貝兒把手放在碧絲的肩膀上,但碧絲只是笑,「傻瓜。」她輕撫貝兒的秀髮,就像以前一樣。(待續)
那晚,貝兒和碧絲躲在黑暗的房裡,等待美麗女士歸來,貝兒看著姊姊,她似乎已經變回以前那個快樂又有活力的碧絲,雖然腦袋全是錯誤回憶。貝兒決定什麼都不說,現在不說,等長大也不說。她要隱藏所有的祕密,直到一切有了完美的回報。


等了幾個鐘頭,兩姊妹睡著了。周圍一片漆黑,女士不允許她們外出,無法得知時間過了多久。好幾次,貝兒被碧絲夢中的喃喃自語吵醒,她有時呻吟,有時叫道「我不屬於這裡。」或是「貝兒,救救我。」女士提過這種情況會持續一段時間。貝兒迷迷糊糊間,聽見拖得又長又慢的軋軋聲,兩對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以及某人急促的呼吸聲,她決定自己到外面看個究竟。


「見見你新的家人,克里斯汀。」女士對著一個紅髮男孩說道。他緊張地環顧四周,瞇起雙眼想看個明白,就在此時,另一雙腳擦身越過在走廊徘徊的貝兒,是那個糟糕的女孩,維多利亞。貝兒剛認識她不久,碧絲卻說她和維多利亞從小就認識了。
「這是什麼地方?孤兒院嗎?」男孩問道。
「不,親愛的,你們不是孤兒,我現在是你們的母親了。」
「我叫維多利亞,我是第一個到的。」
貝兒朝克里斯汀向前邁進幾步,他穿著一條破舊牛仔褲和一件上頭寫著『凱爾特31』的破襯衫,「你為什麼這麼髒?」她問道。
克里斯汀含糊說了幾個藉口,像是在外頭玩足球或是浴缸壞掉什麼的。


「克里斯汀,在這裡,你要什麼有什麼。」女士用冷靜、鎮定的語調說。這時克里斯汀聽見有人在另一個房間發出呻吟的求救聲。
「我想……我不屬於這裡。」他環顧四周說。
「你當然屬於這裡啦,親愛的,你們全是。」
這時,碧絲又再次尖叫,克里斯汀嚇得跳了起來,「那是誰?」
「喔,沒什麼,親愛的。」
「我……我不知道妳是誰,或者這是什麼地方,我不想待在這兒。」
「但你想的啊,克里斯汀。」
「不,我不想。很抱歉之前一直打擾妳。」克里斯汀大口喘氣,緩緩退後。
「真是太可惜了。」女士說。
「不,不會,讓我走,我想離開……」


貝兒的視線撇開一會兒,下一秒,突然一陣冷風吹進屋子,把女士的黑色斗篷一把吹起,將她團團包住。她從陰暗角落走出來,踏進窗戶射進來的光線之下。
在長年漆黑的房間裡,貝兒看見恐怖的神情從女士臉上一閃而過,像怪獸或蛇女之類的。她是什麼怪物嗎?貝兒自問。


女士迅速地追上克里斯汀,斗篷貪婪地在兩人上方漂浮,蓋住驚恐的大叫聲,貝兒自認她真的聽見了。接著克里斯汀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痛苦的神情凍結在臉上。女士踏出光線,退回角落,像個心滿意足的掠食者。


有好幾秒,貝兒嚇得動彈不得,接著她徐徐爬近女士,爬近連光線都不敢接近的角落。就連這種時候,貝兒滿腦子還是女士難以言喻的美貌。她看見桌上有封信,就放在女士旁邊。此時女士坐在椅子上,背對貝兒,纖纖玉手正在玩弄一張泛黃的紙,她用剛修整過的漂亮手指,漫不經心地捻起紙張邊緣。貝兒不想靠得太近,幸好,信上的字跡是孩童大大的筆跡,不必靠近就可以看得清楚。


親愛的先生:
昨天的比賽你真是太神了!那一計迴旋踢,你把球像那樣踢過去,是怎麼做到的?你總是穿著那些酷斃的制服嗎?有些已經太小的制服,你都怎麼處理?
寫信給你是因為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我該如何才能成為職業選手呢?要去哪裡簽約?你可以告訴我沒關係,我不只是個孩子,我需要照顧另一個人,還有其他有的沒的,那個人有點精神問題,他很需要我,所以我得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盡點力。
還有,你做過最糟糕的事情是什麼?你願意做出多糟糕的事?如果有人要求你做壞事,而且還可能替你把關呢?我想我什麼都願意做吧。
你的朋友 克里斯汀
P.S.如果你的舊制服不要了,可以給我一件嗎?


貝兒的臉頰一陣紅暈,跑回穿著凱爾特襯衫的紅髮男孩身邊。
「妳對他做了什麼?」她問道,跪在男孩旁邊,撫摸他冰冷的臉。她把自己的臉頰貼著男孩的,握著他的手,維多利亞則用腳踢踢他。貝兒把維多利亞推開,抬頭望著女士,希望得到答案。
女士並沒有回頭,只是坐在原地,摸著那張偷來的信件。
「女孩們,看樣子,克里斯汀和碧絲一樣,不會加入我們的小遊戲了。」(待續)
深紅色的家
派對過後,維洛依夫人第一次帶孩子們回到曼哈頓的新家,一間昂貴、寬敞、位於上東區的公寓。然而這間公寓骯髒昏暗,附近可能找不到比這間公寓還要窄小的窗戶了,連街景都看不清楚。一踏進屋內,孩子漸漸感到呼吸急促,臉色蒼白,身體疲累,迫切渴望乾淨新鮮的空氣。就連習慣汙穢空氣的貝兒,在這間屋子都深感不適。夫人打開燈,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一臉疑惑。屋內空無一物,整間公寓沒有半點家具。一側有兩個臥房,另一側則有一個大廚房。整間屋子過分空曠,如果你不把灰塵和飛蛾算進去的話。


「我們的東西呢?為什麼這裡是空的?」瓦倫丁問道,走進其中一間空房間。
「這就是我要給你們的驚喜。」維洛依夫人說,「我把家具都收起來了,這樣才可以給你們看些新東西。」


碧絲注意到天花板有三隻飛蛾。她習慣在每個房間尋找活生物,會動的生物,生命的存在才能讓她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時間──這是維洛依夫人給她的能力,她看著飛蛾飛過房間,在角落停了下來。


「我說過今晚要給你們看些東西。」維洛依夫人語帶戲謔地說,她穿過碧絲和克里斯汀中間,走向瓦倫丁,將手放在他肩上。
「你們現在已經交了些朋友,將會用到我要給你們的東西。」
「碧絲沒交到任何朋友。」維多利亞說。
「還不是因為妳。」貝兒說,本能的保護碧絲,「別理她,碧絲。」
「貝兒妳要小心,別這麼愛忌妒。」維多利亞說,「這樣就不漂亮了。」
碧絲輕哼一聲,「妳又知道什麼叫漂亮了。」她小聲說,「妳大可把分數刻在額頭上啊!」
瓦倫丁環住碧絲,「說的好,妹子。」碧絲的身體縮了一下,看著瓦倫丁,表情五味雜陳,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從來不叫維多利亞或貝兒『妹子』。


維洛依夫人把手伸進口袋,拿出兩個木盒子, 大小放在手裡剛剛好。瓦倫丁大吃一驚,她有兩個,他看著克里斯汀,也是一臉驚訝。一個盒子是深紅色,另一個是鮮豔的天空藍。「 親愛的,這裡就是你們用來招呼新朋友的地方。」維洛依夫人說完,把藍色盒子丟到公寓中央,碰到地面發出微弱的回音,盒子一落地,便發亮起來,那是個奇異的光芒,不美,但令人迷眩,還有些刺眼。起初盒子外圍僅有一圈微弱光芒,彷彿裡頭有隻蠟燭,接著,那圈光芒越來越大,越來越明亮,慢慢充斥整個房間,直到什麼都看不見。孩子們始終盯著光芒,幾秒內,整間公寓已經消失不見,視線所及只有光芒,即使閉上眼睛或甩頭不看都沒用,就像直視太陽好幾個小時,突然想把頭撇開一樣,光芒直射入眼,穿透每個人。


又過了一會兒,光芒消失了。刺眼光芒、空曠公寓、陳腐空氣,全都消失了。瓦倫丁揉揉雙眼,碧絲雙眼還緊閉著。等他們重新適應,看見自己站在一個全新的公寓,一個富麗堂華的家,簡直像雜誌封面上的一樣。


「哇,」貝兒說,「太美了,簡直比──」
「這就是紐約人崇拜的東西,富貴,漂亮事物。」維洛依夫人溫柔地說。
「那我們何不天天住在這裡?」貝兒渴望地問。
「錢很容易。」夫人聳聳肩,「但深紅盒子裡的屋子很稀有,而且更珍貴。」
藍色盒子的客廳大部分裝潢成奶油白色調,牆上點綴幾抹藍。角落有張小桌子和一盞閱讀燈,以及許多書架,上頭放滿昂貴的精裝書。三張豪華的白色沙發圍繞一張玻璃茶几,牆上掛著許多法國印象派的畫作。瓦倫丁看到牆上的畫就渾身不舒服,他討厭風景山水畫。貝兒四處閒晃起來,觸摸沙發柔軟的布料,手指劃過書背,把檯燈開開關關。


孩子們仔細探索客廳和餐廳,一處都不放過。這裡的格局和先前的公寓完全不同,牆上本是監獄般的小窗戶,光線也十分缺乏,這間公寓則有許多落地窗,窗外還有陽台。


「這是真的嗎?」其他人四處探索時,維多利亞問維洛依夫人。
「還是這只是眼睛的幻覺?」
「那要視情況而定。」
「什麼樣的情況?」
「看妳是否願意去相信。妳相信我是真的嗎?妳所做的一切是真的嗎?」
「我覺得是真的。」維多利亞說。
「這裡就如同妳相信的=一樣真實。」夫人回答。
「這個看起來像幻覺什麼的,但我可以觸碰到它。」維多利亞用手敲了敲書櫃。
「如果這看起來是真的,摸起來是真的,那是真是假還重要嗎?」
「這個嘛……」維多利亞覺得這挺重要的。
「當然不重要,因為表面成就對妳而言就夠了。」
「不是的!」
「當然是,只要讚揚不要努力,這不就是你要求的。」
夫人說的沒錯。(待續)
維洛依夫人帶著孩子一個個參觀房間,這些房間顯然花了很大的工夫,卻看來格外諷刺。訪客來時,貝兒和碧絲有一間假裝共享的臥房,粉紅色調,極度女性化,房間裡有許多貝兒選美優勝時拍的照片,以及碧絲站在世界各地知名景點前的照片。書架上放滿書籍,各種語言都有,門旁放著一張古董化妝台和鏡子。


「哇,這根本就是芭比的夢幻小屋。」碧絲說,「別人真的會相信嗎?」
維多利亞的房間一樣,像是在向她的聰穎致敬。拉丁獎杯、學術獎牌、辯論證書,裝飾在牆壁和書架上。雖然都是假的,但維多利亞似乎很開心,不停翻閱假想的勝利。接著,他們參觀瓦倫丁和克里斯汀的房間,運動器材散落滿地,瓦倫丁的書桌在一旁,放了許多散文和詩詞,電腦旁邊還有工程計算機和一疊懷舊的第一人稱射擊遊戲,像是毀滅戰士或德軍總部3D。瓦倫丁搖搖頭,繼續前進。克里斯汀心想,為什麼衣櫃裡的曲棍球棒,手柄部分沒有用帶子纏起來,若他有球棒,這一定是他第一件要做的事,瓦倫丁的書頁也都沒有折角,這裡完全不像有孩子住過的痕跡,道具都放在適當的位置,但毫無生氣。


「你們和這個地方很搭調。」夫人對維多利亞說,她還是感到疑惑,「這些房間就像你們五個,也許不是真實的,也許是個詭計,但絕對令人印象深刻,給人一種顯赫假象,這就夠了。這個地方是靠努力和犧牲建造出來的?或只是用美麗的糖衣去掩飾某些平凡的東西?一點都不重要,維多利亞。」參觀一陣子之後,維洛依夫人把孩子叫回客廳,「記住,如果有任何訪客光臨,你們要快速轉換成這間屋子,必須要熟悉這一切,這很重要。」
他們全點點頭。
「很好,讓我們回家吧。」
碧絲開始喃喃自語,每當她緊張時,就會不自覺喃喃自語,每次都說不同的語言,這一次,是貝兒熟悉的母語──義大利文。


夫人再一次揮動手腕,把深紅色的盒子丟到地上,光芒越來越強、越來越亮,整間公寓都成了血紅色,也越來越刺眼,直穿雙眼,像日蝕一般。貝兒撇開頭,克里斯汀往下看,全都沒用,有好幾分鐘,整個空間只剩強烈刺眼的光芒。接著光芒消失,但每個人的雙眼還殘留紅色餘光,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再把眼睛睜開。


這個屋子的景象,和幾分鐘前安詳溫暖的家截然不同,中心是個圓形的客廳,占據了大部分的空
間,將近十二條狹長的走道與此連接,就像公寓長了許多手臂伸長至各個角落。每個走道的盡頭,有許多小房間,刻意彼此分開。還有一條更狹小的走道,從客廳往東直達維洛依夫人的私人住處。暗色的牆壁,加上飄忽的燭光,把公寓營造出地獄般的氣氛,又帶點陰暗的斑駁。成堆的蠟燭或高或低、或左或右從牆壁伸出來,彷彿被刺進房裡一樣。火焰和蠟油不斷從燭柄往下流,像著火的刺,往下延伸,警告孩子遠離那些通往夫人住處的狹窄走道。圓形客廳的中央有六把椅子,環繞一張巨大的圓形木桌。客廳四周每走幾步便可以看見走道入口,走道之間的牆上,裝飾著舊式書櫃和鏡子。


儘管轉變如此巨大,屋子裡最明顯的不同是空氣。空曠公寓裡那陳腐、惡臭的空氣回來了,甚至更強烈。這間屋子彷彿是那間屋子的空氣源頭,彷彿那間屋子還留著腐敗的殘渣,並從深紅色盒子散發出來。


碧絲喃喃自語,「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 ´entrate。」
貝兒沒好氣地說,「碧絲,別這樣。」
他們來到紐約以前,就已經住在這個屋子裡,從他們第一天抵達鄉村小屋開始,也住了好幾年了。
然而每次進來,都還是和第一次一樣難受。
維洛依夫人滿意地環顧四周。「回到家真好,是吧?孩子們。」她說,「我還有一些驚喜,如果你們表現好,我明早就給你們看。」
「那聖誕節……」碧絲說。
「別對聖誕節小題大作。」維洛依夫人說。她討厭聖誕節,沒說晚安,就傲慢地離開客廳,向通往東邊的狹長通道走去,豪華的黑色大衣在她身後飄動。


維多利亞環顧四周,夫人說過的話始終困擾著她。能假以亂真就夠了,維多利亞安慰自己,其他的東西就算是虛偽的,也沒人會發現。她抬頭望向天花板,屋子又熱又暗,空氣厚重得彷彿移動起來了。維多利亞頭有點痛,但雙眼直盯著頭頂上那盞吊燈。那是玻璃製的,上面放滿許多昏暗蠟燭。她看過好幾千遍了,但這次,那盞吊燈似乎在與她對望。維多利亞漸漸感到暈眩,四周空氣越來越沉重,在她身旁飄動起伏。那盞燈是真的嗎?有一瞬間,維多利亞以為吊燈消失了,只剩微弱的火光還在半空中飄浮。維多利亞只看見許多火舌浮在空中,她揉揉雙眼,「維多利亞!」瓦倫丁叫道,維多利亞急忙轉身。
「幹嘛?」她生氣不耐地說,「你嚇到我了。」
「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她說,又抬起頭,這回吊燈出現了,玻璃、蠟燭、全都和房間裡的其他東西一樣
真實。(待續)
午夜,瓦倫丁、維多利亞和貝兒圍坐在客廳的大圓桌。瓦倫丁靠著椅背,雙腳放在桌上,正把玩一枚銅板。貝兒在修指甲,維多利亞則在反覆檢查一疊名單。
「真是一群偽君子。」
「他們有些人看起來挺好的。」貝兒說,一邊修指甲,一邊想著湯馬士。
「妳在想湯馬士。」瓦倫丁說。
「我才沒有。」貝兒說。
「妳有。」維多利亞一邊說,一邊把名單上某些資料刪除。
「不要再讀我的心了。」貝兒說。


「好噁心喔。」維多利亞說,「妳的小腦袋好骯髒喔,貝兒。」
貝兒臉頰漲紅,撲向維多利亞說,「閉嘴!」
「好了,好了,說到讀心術我突然想到,」維多利亞說,「 昨晚的宴會上,我聽到一段很有趣的對話。」
「不了,維多利亞。偷聽到某個女孩的入學分數,我們不感興趣。」瓦倫丁說,「 不過我不介意聽聽貝兒藏在心裡的那些骯髒秘密……」貝兒翻了個白眼。


「其實,」維多利亞說,「我是無意間聽到的。碧絲和克里斯汀在聊我們五人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他們說些有關嬰兒、領養的事,還有貝兒妳決定改變的時刻……」
貝兒放下指甲搓刀,興致勃勃地問,「他們說了什麼?」
「碧絲對妳做過的事很沮喪。」維多利亞對貝兒說。
「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啊……我什麼都沒做。」
「她的確不知道所有的事,但她知道妳覺得她是醜八怪。」
「我沒這麼說過,我完全不這麼想!」貝兒說。
「妳為了換一張和她不同的臉蛋,把靈魂賣給撒旦耶,」瓦倫丁說,「這樣她應該夠明白妳的想法了,」他看著手中的硬幣,若有所思的說,「 賣掉靈魂……,聽起來真像中古世紀的故事。」
「她不曉得,瓦倫丁,他們兩人都不曉得我們做了什麼,我知道這很困難,但是我們最好閉緊嘴巴。」
「這不難啊。」瓦倫丁一派輕鬆地說。


「除了這件事,我和碧絲無話不談。如果他們知道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記住夫人說的,這件事和他們兩個沒有關係。」
維多利亞輕蔑地對貝兒說,「 妳不覺得自己是小人嗎?這樣對待自己的雙胞胎姊姊?」
「我愛碧絲!」貝兒反駁,「 我只是想保護她,妳知道她的為人,這件事會傷透她的心。」
「對,沒錯,妳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她。」
「維多利亞,少來了,妳除了愛自己,有愛過任何人嗎?」
「隨便啦,反正他們遲早有一天會發現。」維多利亞說,「 克里斯汀已經開始對偷竊感到內疚
了。」


「我知道,而且那些有關棄嬰或年幼出遊的記憶,實在是漏洞百出。」貝兒說,「但是我們得保持沉默。如果碧絲發現了,她會心痛欲絕,也會恨我一輩子。」
「我不懂為什麼維洛依夫人留下他們兩人。」維多利亞說,「 我了解不跟他們說實話的原因,他們會把事情搞砸。但是為什麼留下他們?為什麼給他們能力?」
「她可能喜歡挑戰吧,想讓他們妥協。」瓦倫丁說。
「克里斯汀已經妥協過了。」維多利亞自信地說。
「我不敢這麼說。」瓦倫丁說,身體往後靠了一點。
「他原本有,可是後來改變主意了,記得嗎?」維多利亞說,想起五年前在鄉村小屋的那天。
「那為什麼還把他留下?」
「因為夫人要的更多,我不清楚只是想要靈魂還是……」貝兒說,「 但她想從我們身上得到更多。」


貝兒悲傷低下頭,瓦倫丁趕緊轉移話題,想緩和氣氛。「 我跟妳們說,克里斯汀和碧絲對於我們得到能力的方法,有很多瘋狂想法。」他大笑說,「 他們以為維洛依夫人是具魔法的女巫之類的,」他又盯著手看,「是啊……一個火辣的女巫。」
「瓦倫丁,你好噁心。」維多利亞讀著他的心說。

詳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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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語言
    • 中文繁體
    • 裝訂
    • ISBN
    • 9789866234286
    • 分級
    • 普通級
    • 頁數
    • 384
    • 商品規格
    • 25開15*21cm
    • 出版地
    • 台灣
    • 適讀年齡
    • 全齡適讀
    • 注音
    • 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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