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神明、傻子和狗

9特價342
加入購物車
下次再買
〈楔子〉

  傻子臨終前,擰巴了一輩子的身體終於鬆弛下來,躺在自個兒挖好的墓坑裡,對著虛空呼呼喘著大氣,虛空懸著一團棉絮般的雲。
  墓坑旁一棵老槐樹,一枝槐花正探到頭頂,花瓣嫩白,一簇一簇,隨風微蕩,將陽光蕩得斑駁稀碎。
  在這稀碎的光影裡,除了他這個墓坑,還有幾處新舊不一的墳塋,依次數去,總共四座,三座挨在一起,一座孤零零遠離。每座墳前都有墓碑,但除了他爹娘的,其餘都是空白的,旁人不知道裡面所埋之人的生平來歷。
  傻子卻知道得門清──人是他埋的,碑也是他立的。緊挨爹娘的,一座是他大哥,一座是他二哥,孤零零的那座,裡面埋著一個女人,可以說是他妻子,也可以說不是。
  都是前塵往事了,回想起來,如同作了一場夢。如今他在這世上已經了無牽掛了。若說還有,那就是槐樹下趴著的那條奄奄一息的老狗,牠叫唐唐,是他的好兄弟。
  這個兄弟,是桃園結義的兄弟,是生死與共的兄弟,而他和牠,的的確確在一起喝過結義酒。
  這會牠正趴在樹根下朝他嗚咽流淚,眼神中滿是哀傷和不捨。牠已經垂垂老矣,二十多歲,對狗來說,已經很老了。傻子在自己墳旁已經替牠挖好安息之地了。
  傻子眼皮沉重,喉嚨發麻,已經發不出聲音,只好微微抬起手指朝牠顫動一下,算是最後的告別。
  他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裡殘存的生機加快流逝,身體也慢慢僵硬,唐唐的嗚咽聲也漸漸遠去。
  他稀里糊塗半輩子,不甘心就這麼離去,努力睜開眼睛,想看看他另一個夥伴,或者說對頭,到底存不存在。虛空中天藍雲淡,空空如也,在他要澈底失望時,懸在頭頂的那塊雲朵,突然幻化成一個毛茸茸的臉,細長的嘴角深深下撇,似乎是在嘲笑。
  嘲笑也罷,無所謂了,見到就好,說明他的抗爭是有意義的,他滿意地閉上眼睛。
  往事一幕幕浮現腦海,最後湧上深深的嘆息:自己這一生,並非自己的一生,虛空中彷彿有個神明,借他的身軀在人間行走。
  但他明明記得,很小的時候,身上並沒有神明,從哪一天開始的?他也記不清了,但他記得自己發現祂存在的時候,是民國二十六年,也是這麼一個槐花盛開的春天。
  那一年,他多大?十二歲?
  不對,虛歲應該是十三歲,對,十三歲,在他第一次夢遺的那一年。
  他印象裡,十三歲之前,他們村莊一直風調雨順,既沒旱災,也沒蝗災,沒什麼大的變故,連老人去世都很少。大家都把這歸功於他的功勞。
  每個村莊都會有一個傻子,老輩人說,那不是傻子,是村莊的守護人,是神仙特地託生來保佑村莊的,為了免得凡人窺破,封了一竅,所以成了傻子。
  傻子出生時電閃雷鳴,永定河的水都漫過了堤壩,更佐證了這一說法。他排行老三,一般都是頭胎難產,他都是三胎了,還折騰了他娘三天三夜,差點一屍兩命,最後求了仙家,竟然順利出生。
  他從小傻里傻氣,大家都叫他傻子。
  作為村莊守護人,他其實不用做什麼,不過就是每年春天開耕時被請去抓個鬮定下播種的日子,每當大旱時被抬到龍王廟上香求雨,跟別村莊的傻子沒有分別。
  但他慢慢展現出了自己的與眾不同:有一年秋收,太陽炙烤大地,剛碾掉皮的麥粒在打穀場上晒著,眾人在樹蔭下乘涼,他走過去,沒頭沒腦說「要來雨了」。沒人在意一個傻子的話,但一炷香時間,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搶收慢了的人,一年收成就打了水漂。
  還有一次,元宵節,眾人在屯子戲台下聽戲,他走過去,沒頭沒腦一句「要起火了」,當天晚上,屯子裡真就起火了。
  於是,在屯子裡人眼裡,是神明託在他身上,給人指點迷津。很多人遇到事就請他指點,有時牛走丟了,有時老婆跟人跑了,他都能一一指明方向。換來的,幾枚雞蛋,一瓶醋,或者一隻野兔。
  後來,他名氣傳開了,宛平城裡的大人物也請他看,甚至北平城裡都有人請,直到民國二十六年。
  那一年,永定河沿岸的屯子裡的小娃們到處傳唱一首歌:

   打雷了
   下雨了
   河水氾濫了
   金鑾殿上換人了
   太陽掛在城頭不落了
   婆娘打死了漢子
   兒子打死了老子
   人吃人了……
   狗也吃人了
   你死了
   我活了
   狐狸滿街跑了……

  那一年,屯子裡人心裡都沉甸甸的,因為這首歌,是傻子最先開始唱的。






〈第一章 傻子進城〉

  民國二十六年彷彿上了發條,什麼都緊趕著,冬月還沒走,永定河裡的冰已經擔不住人了。剛過了元宵,開始打雷,還是炸雷,在屋簷上、院子裡,一聲聲炸開。
  傻子老爹擰著眉頭,說不是好兆頭,冬月打雷,墳成堆!
  打完雷,麥子剛返青,布穀鳥也叫了,竟然又下了一場大雪,凍死了不少麥苗。傻子娘說,怕是荒年。傻子娘說完,憂慮地看向傻子,問道:「三兒,你說是吧?」
  傻子搖搖頭,反問道:「我怎麼知道?」
  傻子只是偶爾聰明,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個傻子。
  那段時間,他不願意出門,一出門就有人皺著眉頭問:「傻子,今年是荒年還是豐年?」
  傻子搖頭不說話。他爹很高興,說他聰明了,還說神明尊貴,怎能空口求神?至少得恭恭敬敬送一籃雞蛋來。
  自從他名聲在外後,他爹就定了請神的價碼,還規定了一套繁瑣的流程,必須沐浴焚香,然後唸叨一番聽不懂的咒語後,才讓他開口。
  傻子自己對神明這事保持懷疑,他從沒見過神明,別人所求時,很多話他只是隨口說的,奇怪的是,最後竟然一一應驗了。他開始以為是巧合,後來次次應驗,他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身上是否真附著一個可以預知一切的神明。
  雖然冬月裡天氣反常,但這年夏天的麥收卻出奇地好,麥粒顆顆飽滿渾圓,麥穗深深彎向大地,麥稈承受不住成片地倒伏,每畝地多出了一、兩擔麥子,家家糧甕裡都盛滿了。
  老爹臉上掛著笑容,卻用遺憾的語氣說:「傻子,天象不準,今年你要清閒了。」
  「為啥?」傻子不知道豐收和自己清閒之間有啥聯繫。
  「荒年時心裡沒著沒落,有今朝沒明日,人們自然求著神明指點。太平年節,誰會去求神?」
  秋收後,屯子裡請了戲班子,在戲台子上唱起了大戲。傻子不願意去人多的地方,就騎著馬到處遛達。他家本沒有馬,後來為了去京城給大人物看事方便,特意買了兩匹。
  傻子最喜歡的地方是離屯子不遠的拱極城,城牆高大巍峨,上面有城樓,側面有甕城,遠看就像一座戒備森嚴的城堡,東面是座古老的石橋。傻子聽老爹說,他爺爺的爺爺那會,這城就在那裡,這橋也在那裡。
  前兩年,石橋對面來了一群東洋人,時常在那裡跑來跑去操練,他們跑起來有些滑稽。傻子喜歡看他們跑操的樣子,覺得挺滑稽。屯子裡都喊東洋人叫鬼子,傻子也跟著喊鬼子,據說他們鬼精鬼精的。
  這一天,他們又在那裡操練,吹哨子,一窩蜂往前衝,然後兩幫人廝殺,都是假把式。傻子下了馬,蹲在石墩子上,看得津津有味。他一看就是一下午,等天色暗了,收隊了,他才戀戀不捨回去。
  他騎著馬,頂著月色走在鄉間小路上。附近雖然時常有土匪出沒,但傻子他老爹從來不擔心他安危,用老爹的話說,沒人會為難一個傻子,就連山裡的野狼也不會吃傻子。
  傻子對後一個說法表示十分懷疑,他擔心野狼看不出他是個傻子,所以,他有些提心吊膽。
  路過一草灘子時,荊棘叢裡一陣晃動,他嚇了一跳,以為是野狼,戰戰兢兢唸叨:我是傻子,我是傻子。
  荊棘晃動了一陣,又消停了,傻子大著膽子,撿起一塊土坷垃扔過去。只聽一聲哎喲,荊棘叢裡竟然鑽出了一個人,傻子嚇了一跳,對方也嚇了一跳,一手拎著褲子,一手去拿槍。
  傻子忙說道:「我是個傻子,我是個傻子!」
  對方腦門頂著土坷垃,剛剛驚嚇之下腳又踩在了自己的大糞上,很是惱火,拿著槍過來,指著他嘰哩呱啦罵著八嘎之類,左臉上一道疤隨著臉頰不停浮沉。
  傻子不說話,努力表現得更像一個傻子。對方盯著他面目看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消氣了,放下槍,比比劃劃問著什麼。
  傻子也就明白了,對方迷路了。這裡蘆葦叢多,不易分辨路徑,就給他指了指石橋對面方向。鬼子果然鬼精鬼精,並不甚信,特意踩著他的馬鐙抻直脖子瞧了瞧,這才下來拍拍他的肩膀,豎個大拇指,然後離去。
  傻子也就回家了。
  回屯子時,已是深夜,戲台子上正在唱《貴妃醉酒》,正唱到末尾「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聲音哀婉淒惻,台下的人高聲叫好,這時遠處拱極城方向隱隱約約傳來了炮聲。
  屯子裡人都見慣了大風浪,都不在意,有人打趣說,是不是和鬼子擦槍走火了。
  這天晚上,從不作夢的傻子作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了永定河,圓月當空,倒映在水中,照得河面波光粼粼,面前有個不著一縷的女子背對著他,秀髮披肩,皮膚白皙,與月光和睡眠互相映襯,晃得他眼睛睜不開……
  他從未有過這感覺,心怦怦跳,邁著酥軟的雙腿顫巍巍上前,剛踏進河水,身體就止不住地顫抖。
  他意猶未盡醒來了,老爹正在外面砰砰敲門,說抓緊起床,有人上門問事了。
  傻子不知道是何人,但一定是緊急的事,屯子裡的人,看事一般是晚上悄悄來,沒人會大清早把人從被窩裡拽出來。傻子也就起床,先慢悠悠擦乾淨身體,然後慢悠悠穿好衣服。此時他代表的不是他這個傻子,而是神明,而神明是有資格傲慢的。
  傻子出了門,到了廂房,發現是兩個穿中山裝的政府官員。有一個人他認識,曾經去他府上看過事,姓唐,是國府的外交專員,專門負責跟洋人打交道,而這樣的人,有個專有外號:二鬼子。
  看到傻子進來,兩人忙站起身,傻子知道,政府官員只有迎接上級時才會起身,此時他們起身,是迎接他身上的神明。他有些發慌,若是身上果真沒有神明,那當真是犯了大罪。也就對他們的招呼視而不見,坐到自己的蒲團上。他越是這樣,兩人態度越恭謹了。
  傻子老爹已經插上三炷香,然後讓傻子坐下,閉目凝神,然後唸叨道:「天有靈,地有靈,胡黃蟒長快顯靈,施妙手,救眾生,攢了功德修正果……」
  傻子老爹唸叨完,然後對兩人說道:「二位請問吧!」
  唐專員說道:「事態緊急,昨日日軍說走丟了一個士兵,非說是被我軍抓起來了,要進城搜捕,被拒絕,竟然開炮了。我們來是想問一下,他們是藉故生事,還是果有士兵丟失?」
  傻子也就明白了,找的八成是自己遇到的那士兵,點頭道:「有。」
  唐專員和另一人對視一眼,眼神中都露出驚訝。
  唐專員又賠著小心問:「那如今哪裡可以找到這名士兵?」
  傻子脫口而出:「往東南找。」
  他平時也這麼回答,不用思考,順口而出,從沒覺得不妥。此時突然覺察出哪裡不對,自己為何說要往東南找?那士兵不是回兵營嗎?於是他想開口糾正,但話到嘴邊,張了張嘴,卻竟然吐不出半字,彷彿這舌頭不是自己的一般。
  他這時終於明白了,也許真有神明存在,而這神明此時徵用了他的身體。他雖然傻,但卻不想扯謊,努力了幾次,仍無法發聲後,額頭都急出了一層細汗。
  老爹似乎察出端倪,說道:「就這樣吧。」
  唐專員也就放了一個信封在桌上,兩人也就起身告辭。傻子急了,他騙誰都不能騙唐專員,情急之下,乾脆牙關一閉,咬破了舌尖,噴出一口血,這時似乎重新奪回了身體,舌頭也突然靈活了,開口道:「那士兵昨晚就回營了。」
  老爹的臉色很難看,但那唐專員臉色卻是欣喜,和另一人對視一眼,專門走過來,問道:「此話當真?」
  傻子看看老爹,又看看唐專員,點點頭:「當真,他左臉有道疤。」
  唐專員對另一人說道:「抓緊交涉,不要給對方藉口。」
  兩人走後,老爹很不高興,道:「傻子,你怎麼回事?神明說話怎麼能出爾反爾?」
  「前面的話,神明說的;後來的話,是我自己說的。」傻子這是第一次清晰意識到,身上可能有神明。他不知道是因為問的事恰好自己知情,還是說自己夢遺後,神明對自己的控制減弱了。
  但傻子老爹看著他,並沒有想通他話裡的彎彎繞繞,彷彿他就是一個傻子一般,喃喃道:「我都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了,這麼大的事,不要惹出亂子來,鬼子豈是好惹的?」
  「你不是就盼著鬼子打進來嗎?」傻子冷不丁道。
  傻子老爹嚇了一跳,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不許胡說!」
  傻子雖然是傻子,比不上他兩個哥哥聰明,卻知道他兩個哥哥不知道的祕密,比如,他爹是大清亡了時怕滅族改姓過繼到陳家的,他家祖上其實是滿人。
  這是他爹親口說的,當時他聽屯子裡人嚼舌根,說他家祖上是皇宮裡的太監,他學給老爹,老爹惱怒之下才透露的。他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說老爹為了面子信口編造的。
  有時他想,當個傻子也挺好,至少可以知道聰明人不知道的。比如,他家祖上是太監的事,屯子裡人可以當著他面講,但絕不會當著老爹和他兩位哥哥這樣的聰明人講。再比如,他家祖上是滿人這事,他老爹可以給他個傻子講,但卻不給他聰明的兩個哥哥講。
  他知道,他爹的心還在小皇帝宣統帝那裡,聽說宣統帝被趕出紫禁城後,氣得一晚上沒睡著覺,牙幫子腫了半個月,後來聽說小皇帝在新京即位後,興奮地破例喝了酒。
  而宣統帝就是在鬼子的幫助下即位的,所以,老爹一直希望他能在鬼子幫助下打回關內。
  傻子一直想知道,到底找到那鬼子沒有,他認為這次他終於聰明一次,壓了神明一頭,所以迫切希望證明自己是正確的。
  他每天站在屯子口,想從來來往往的人嘴裡聽到些什麼,但是除了時斷時續的槍炮聲,城裡沒傳來什麼消息,而且,槍炮聲越來越密了。
  三天後,他老爹得到消息,要去趟京城,去唐專員家。
  傻子和老爹一人一匹馬去了,去京城走路得五個時辰,騎馬只要一個時辰。老爹每次去京城必然要穿那件長衫,其實皺皺巴巴,看上去不倫不類。傻子覺得有些丟臉,跟他夢遺一樣丟臉。
  平時也就罷了,這次是去唐專員家,可以遇到唐專員的女兒──唐瑩。
  唐專員雖然會洋文,平時跟西洋人打交道,但對命理算卦這一套很迷信,大事小事都要算一算,傻子聲名鵲起後,就被請來算過幾次。
  傻子就在這裡認識了他女兒唐瑩,唐瑩跟他年齡一般大,拖著兩條好看的麻花辮,笑起來兩個小酒窩。不知為何,傻子看到她總會莫名緊張,心怦怦亂跳,恨不得轉身就走,但不見時,又期待地遇到。
  想起唐瑩,忽而就想起夢裡的場景,臉頓時紅彤彤的。
  這是麥穗泛黃後,他第一次進城。滿城的槐花已經開了,胡同裡、牌樓下、四合院裡,東一簇西一簇,花瓣粉白,花蕊嫩黃,粉白如雪,嫩黃如柳牙,密密麻麻綴滿了枝頭,沉甸甸向下墜著,幾隻蜜蜂在花蕊間出沒,忽東忽西,香氣隨風在胡同旮旯裡遊走。
  胡同裡兩邊的城牆斑斑駁駁,透著歲月的滄桑,又透著些沉沉暮氣。唐瑩的家在江米巷旁邊,他們騎著馬穿過一個一個胡同。傻子印象中的北平城,就是那錯綜複雜的胡同,長的、短的、寬的、窄的,一條接著一條,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傻子老爹在城外時,基本是沉默的,彷彿一墩乾枯的樹枝踞在馬背上,隨著馬背顛簸,但等到了城裡,到了這些胡同裡,整個人頓時就活泛了,尤其是路過那些深宅大院時。
  「三兒,你可知道這胡同以前是誰的府邸?院裡有老槐樹這家,可是當年的醇王府,醇王你可知道是誰?那可是響噹噹的鐵帽子王,咱大清總共有多少鐵帽子王?西頭那家,安郡王府,安郡王是誰?那可是太祖皇帝嫡系子孫……」
  「世道變了,王爺們都被趕走了。你看如今這王府裡頭,出入的都是些鷹鉤鼻子藍眼睛身上還冒怪味的洋人。洋人忒不像話,男洋人褲子勒著腚,女洋人更不像話,裙子下面露著大白腿上面還露著白奶子,打扮得跟青樓賣唱似的,也不怕羞了先人……義和拳那會,殺的就是這些人……」
  一說奶子,傻子又想起昨晚的春夢,低下頭去,以前他覺得洋人的大奶子噁心,昨夜之後,他覺得不怎麼噁心了。
  「爹,洋人為什麼叫洋人?他們都摟著羊睡覺嗎?身上有股羊膻味。」
  「可能吧,爹也說不準。」傻子老爹對他的傻兒子打斷自己話頭有些不滿,「若大清不亡,你爹我如今拎個鳥籠子遛個鳥,鬥個蛐蛐,多自在……」
  (……)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