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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不受項圈束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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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要是做壞事,魔女就會來找你。
在這個國家,大人總是會對孩子這麼說。魔女是邪惡的存在,所以只要做壞事就會吸引她們。大人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搗蛋,都會儘量把這個故事說得非常可怕。
然而,如今的羅格很清楚,那終究只是童話。因為──
魔女,並沒有出現在這裡。
「快把錢裝好!不然就宰了妳!」
在櫃檯後頭,一名戴著面罩的男人單手拿著魔術書怒吼著。可以看到一名年輕的女性銀行行員抱著滿手鈔票跑了過來。她帶著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將鈔票扔進袋子裡,隨即又原路折返。
接著往左側的入口望去,可以看到警備人員「溶化」的痕跡,正面則有三名戴著面罩的人正來回走動。那當然是為了監視包含羅格在內,這些靠在牆邊的客人。
羅格.瑪卡貝斯塔又嘆了一口氣,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嘆氣了。
只是來這裡領錢而已,怎麼會莫名其妙被捲進銀行搶案呢?治安真的是爛透了。
據羅格所知,這已經是今年第五起銀行搶案。要是把單獨犯案的案件也算進去,隨便都能超過六十起。
不對,他其實很清楚。這一切都是「魔術」害的。
由於還沒有吃午餐,肚子發出了聲響,他又再次嘆了口氣。真的很倒楣。
「喂,那邊的!你那是什麼態度!」
羅格聽到一聲喝斥後抬起頭來,見到一個負責看守的人正瞪視著自己。
「別想亂來!你現在就想死嗎!」
「……」
羅格狠狠瞪了回去以示警告。
他原本想威嚇對方,但那張臉似乎反而只起了反效果。那名看守額頭上爆出青筋。
羅格的襯衫衣領被抓住,整個人被硬拉著站起身來。那名看守口沫橫飛地叫罵,高高揚起右手。
「你以為我不會動手嗎!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拿在右手的是一個刻有刻印的圓盤。這種類型的圓盤附有握把,除了操作方便以外,還能刻上範圍更大的魔術印,因此身為「無聲者」的罪犯很喜歡使用這種圓盤。從目前的情況來判斷,刻在上面的魔術大概是「液體化(Soup)」方面的吧。
圓盤開始發光。光線的速度遠比子彈還要快,一旦發射出來根本無法躲開,所以羅格迫不得已只能反擊。
他將力氣集中在戴著手套的右手上。
腳步一踏──
「噗呀啊!」
一拳連著圓盤一起轟在那名看守的臉上,對方整個人飛出去好幾公尺,發出一聲慘叫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你幹什麼!」
注意到同伴被打倒的其餘幾名蒙面人,立刻拿起魔道具對準了羅格。從這夥人占領銀行時俐落的手法來看,應該已經搶過不少次了。肯定全都是通緝犯。總之,就是一夥必須逮捕起來的凶惡罪犯。
「……我今天可是排休啊。」
如此說道的羅格將手放在一旁的辦公桌上。
在那兩個蒙面人完成魔術的啟動動作之前,他用雙手將桌子高高舉起,朝他們狠狠扔了過去。兩個蒙面人連躲都來不及,直接被辦公桌砸飛出去。
好了。
羅格撇開倒在地上的三個蒙面人,往櫃檯後方走去。最後一名蒙面人正和被他挾持的銀行行員站在一起,一臉愕然地張大了嘴。直到羅格與自己的距離只剩五公尺左右時,他才回過神來。
「別、別再過來了!小心我殺了她!」
蒙面人大喊著,同時從銀行行員的背後勒住她。
羅格都無語了。
「你以為自己有時間慢慢發動魔術嗎?沒看到你那些同伴的下場?」
「少、少囉嗦!我還有這個!」
強盜從身上掏出來的東西是一把刀。從那把刀的外觀來看,完全沒有經過任何魔術加工,就只是把普通的刀。
「別鬧了。你只會受傷而已。」
「少囉嗦!調查官!你給我閉嘴!」
聽了強盜的話,羅格皺起眉頭。
「你知道我是調查官?」
「混帳!我怎麼可能沒注意到!你們調查官每次都來搗亂!難道罪犯就沒有自由嗎!」
「……你當然有自由。不過你手上人質的自由呢?她的自由就該被無視嗎?」
「其他人怎樣關我屁事!你馬上給我滾開!」
蒙面人將刀子對準了銀行行員的脖子。
「噫噫噫噫!」
銀行行員終於發出慘叫,抱在懷裡的鈔票散落一地。她的舉動似乎擾惱了蒙面人,他喘著粗氣,將刀刃抵在銀行行員的脖子上。劃破薄薄的皮膚,鮮血立即滲了出來,從喉頭一路流淌至襯衫,劃出一道紅線。
羅格看著這一幕,壓低音量說道: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放開人質。」
他將右手放進口袋裡。
「我不是說了別動嗎!」
蒙面人怒吼。
「你真的不放人?」
「閉嘴啦混蛋!我現在就切開她的脖子!」
談判破局。
在那一瞬間,一聲鈍重的聲響響起,蒙面人隨之倒下。
羅格隔著口袋射出的硬幣命中了蒙面人的額頭。
看著開了個洞的口袋,羅格嘖了一聲。
「害我弄壞一條褲子。」
接著他拿出通訊設備,打給警察。
「我是伊磊爾分局的羅格.瑪卡貝斯塔。第三區的弗琉貝街發生一起銀行搶案。犯人總共四人。我已經處理完畢了,儘快派人來接收。還有最好也請醫療組來一趟……啊?所以說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剛才說過了吧?」
他結束通話後,銀行行員突然向他開口:
「那、那個,羅格先生……!」
羅格將通訊設備收回口袋裡,疑惑地面向銀行行員。她剛才才被強盜脅迫,聲音聽起來卻異常輕快。羅格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並且預感成真。
「您是……那位『染血的羅格』先生嗎?真的非常感謝您救了我!」
銀行行員這麼說道。
羅格頓時感到心累。他沒想到自己的名號居然會傳到這種地方來──
因為他總是赤手空拳揍翻罪犯,沾染一身返濺的鮮血,才會被稱為「染血的羅格」。他早就請大家別再這樣叫了,但所有人還是這麼稱呼羅格。羅格明明也不是想弄得渾身是血才去打人的。
「能、能得到羅格先生幫助真是我的榮幸!請問等一下可以請您幫我簽名嗎?」
明明才剛死裡逃生,現在居然能這麼從容。
「抱歉,我不是什麼藝人。請容我拒絕。」
「不、不好意思。那麼下次遇到您的時候可以請您簽嗎?」
「我會考慮看看。」
(不過應該永遠不會有下一次了。)
羅格將在不久之後晉升管理職。
他在最前線的犯罪現場成功逮捕了眾多魔術犯罪者,功績獲得了肯定。像是「斬首魔」、「第二個艾倫」、「風雨」、「沼男」……全都是他費盡周折才逮捕的罪犯,那些人更是光是回想起來就令人作嘔的人渣。
不過,羅格一想到今天是最後一次和這種人打交道,頓時覺得心情舒暢。他再也不必和與這些倒在地上的傢伙相仿的人有所牽扯了。羅格聽著外頭傳來的警笛聲,冷哼了一聲。

過去曾被貴族壟斷的「魔術」,隨著近代化的浪潮,逐漸為民眾所知。
能讓熱能具現的「點火(Heat)」。
能讓物體飄浮的「羽化(Fly)」。
能治癒肉體的「再生(Regeneration)」。
所謂「魔術」即是異界的現象。
只需透過「語言」或「文字」傳達命令,「魔術」便會如人所願地發動。人們完全能如字面上所述使用「魔術」。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才能,只要遵循魔術書的指示,就連幼兒也能施展「魔術」。正因為使用的門檻極低,「魔術」在短時間內就傳了開來。
民眾本應能藉此戰勝飢餓與疾病,攜手共創富饒的時代。
然而「魔術」這種「方便」的東西,又怎麼可能不被人濫用。
能使物體破裂的「膨脹(Punc)」用於破壞金庫。
能改變外貌的「變化(Modeling)」用於詐欺。
能產生電流的「電光(Spark)」用於爭奪遺產的鬥爭中傷人致命。
犯罪率在短時間內急劇上升,世界成了罪犯的掌中之物。
其中由「兩大貴族」統治的拉斯.利爾忒皇國,因其犯罪人口率之高,最終甚至被人稱為罪犯的溫床。
治安極度惡劣。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女性與孩童都不敢隨便出門。銀行搶案是稀鬆平常的事。一點口角就可能引起雙方廝殺。
善良的平民百姓為了對抗罪犯也不得不購買「魔術書」,而人們使用魔術意外引發事故之後,自己也經常因此淪為罪犯。
「兩大貴族」之一的德拉克尼亞家族認為局勢不可輕忽,組建了一個全新的組織。
組織名為「魔術犯罪調查局」。
編制員額兩萬五千人。任職人員涵蓋前警察、魔術師、學者,甚至還有退役軍人,而他們無一不是精通魔術的專家。
他們追蹤罪犯的蹤跡,運用自身的技術與經驗,立下無數卓越的功績。
組織成立的這十年裡,逮捕的魔術犯罪者高達八十五萬人。
與過去警察束手無策的時代相比,這是前所未有的成果。
此外,年度犯罪率在組織設立滿五年以後也開始呈現下降趨勢。
人們白天外出時也不用再承受突然被搶劫的風險,明目張膽的犯罪行為也「相對」減少許多。
只要回顧「魔術犯罪調查局」成立以前的時期,就能明顯看出調查局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抑制犯罪的力量。
而就在今天。
羅格.瑪卡貝斯塔迎來了從普通調查官晉升為幹部的日子。
第一章 魔女不受項圈束縛
總部局長室的牆上,掛著一排相框。那是「兩大貴族」的成員的肖像照。他們全都有著金色的眼眸,看起來就像某種貓科動物一樣令人毛骨悚然,但這些照片是不允許拆下來的。
「恭喜你呀,羅格。你得好好感謝我!」
羅格才剛被叫進來,上司維拉朵娜.維拉德便這麼說道。
皇國首都伊磊爾分局局長──這就是維拉朵娜的官銜。她通知事情總是很突然。
「謝謝您。」
他禮貌性地鞠躬致意。
維拉朵娜看著他的動作,像是炫耀似的撩起波浪狀的金髮。
「這次可是我親自推薦你的喔。就算你有很好的績效,正常來說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德拉克尼亞那邊的人審核起來很嚴格呢。」
她以甜膩過頭的語氣這麼說道。
她胸前的鈕釦解開了兩顆,色彩鮮豔的內衣若隱若現。有傳聞說她是靠色誘才爬上這個位置──當然,這個職位不是只靠色誘這種手段的人能長時間穩坐的。
里格頓家與德拉克尼亞家組成的「兩大貴族」──「魔術犯罪調查局」目前歸屬德拉克尼亞家指揮,這個家族內部澈底奉行實力至上主義,對無能之人絕不寬容。瀆職的調查官被流放到冰天雪地的地方是司空見慣的事。
「嗯。」
羅格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笑容。
「要更感謝我才行。」
「謝謝您。」
「再熱情點!」
羅格從提高音量的維拉朵娜身上悄然移開視線,希望自己臉上沒有露出太苦悶的表情。
「……非常謝謝您。」
「啊啊,真受不了!好想把你吃掉!」
維拉朵娜將手擺在臉頰上這麼說道。
羅格的長相似乎正符合她的喜好。羅格因為她的地位得到不少幫助,這次升遷的事也是如此。因此不忤逆她才是上策。
他將視線轉向玻璃窗。坐在桌前的維拉朵娜背後,映照出自己身為調查官的身影。
細長的眼眸、殘留稚氣的嘴角、在調查官培訓學校裡被大肆取笑的身高──當人們在街上見到他時,有多少人能一眼看出是調查官呢?身上那件毛領大衣,也是為了盡可能給罪犯帶來壓迫感才特地買來穿的。
「羅格其實也很想被我吃掉對吧?嘎嗷──!」
維拉朵娜擺出獅子獵食的姿勢,羅格則平淡地說道:
「請別開玩笑了,局長。」
「哎呀,是嗎?」
「是的。」
「不過你多少還是有一點點想被我吃掉的想法吧?對不對?」
「請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局長。我完全沒有那種想法,請您說正事。」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男人全都是飢渴的野獸,餌都吊在面前了,你就拚命跳起來吃下去就對了你這認真過頭的傢伙。」
「您剛才說什麼?」
羅格沒聽清楚後面的話,於是反問一句。
「沒什麼?」
維拉朵娜鼓起臉頰,不過這種表情其實一點都不適合她。羅格裝作沒看見,擺在她桌上的通訊設備這時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維拉~喂喂~」
維拉朵娜用一貫的嬌媚嗓音接通了通話。
「原來如此,又有受害者啦。」
維拉朵娜邊說邊點頭。來電的人八成是她的上司。想必對方的職級,以羅格一介普通的調查官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所以與他毫無關聯,便在一旁靜候。
「好的,維拉先掛了──好的,再見……別把麻煩事都推給我你這蠢貨──」
她的語氣驟然低沉了下來。
由於她的轉變實在太過突然,羅格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了嗎?」
「沒什麼?這件事跟羅格一點關係都沒有喔。」
儘管維拉朵娜這麼說,卻還是一手撐著臉頰,一臉鬱悶地用指尖彈著筆筒。她似乎被迫接手了某個難題,還用羅格聽得見的聲音抱怨「唉──真麻煩」。很明顯是在逃避現實。
羅格本來想面無表情地帶過這個話題,卻在這時注意到窗戶反射出一道光。原來是桌上的顯示器亮了起來,顯示出看似調查資料的畫面。那個畫面只在玻璃窗上一閃而逝,但羅格已經看清那些資料的內容了。
(和「奪命者」有關啊……)
那是當下驚動社會的棘手案件。羅格也有耳聞相關情報。
大約在兩個月以前,有人在商業區迪羅發現了一句死狀異常的屍體。根據死者隨身攜帶的身分證,很快就確認了身分。
吉姆.弗利──現年二十五歲的男性。上班族、沒有前科、為人善良。調查他的人際關係以後,也找不到任何對他心懷怨恨的人。沒有重大病史,身體狀況也很健康。
然而吉姆卻在一條後巷裡「衰老致死」。
他的皮膚失去水分與彈性,像木乃伊一樣,四肢更是乾瘦如柴。最駭人的是他的臉因為恐懼與痛苦而扭曲,變得連他的家人都認不出來。
雖然現在沒有發現「魔術痕」,但當局依然將其認定為一起他殺案件。畢竟一個二十五歲的人居然會死於衰老,除了「魔術」以外根本無法解釋這個現象。
能夠讓人衰老致死的魔術使用者──當局將其命名為「奪命者」,並暫時往這個方向展開調查。
然而,至今仍未查出犯人,案件也沒有任何進展。
「嗯,既然局長都這麼說了,這樣也好……」
話雖如此,羅格明天將被調離第一線的事實已成定局。萬一事件與他有什麼關聯,之後應該也只會透過部下間接接觸。根本不需要在意。
他想著想著,忽然注意到維拉朵娜哀嘆的聲音已經停了下來。她正筆直地盯著羅格。
「……怎麼了嗎?」
這麼一問,維拉朵娜的臉上便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欸,羅格?你剛才在想這件案子和你沒關係對不對?」
「……沒有。」
「說不定真的和你有關係喔。」
維拉朵娜話一說完,就像再也忍不住似的「啊哈」一聲笑了出來。然而羅格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局長,您說和我有關是什麼意思?」
「咦~?你想要我告訴你嗎?」
「……不必了。謝謝。」
自己主動問感覺就像輸了一樣,會讓羅格覺得很不爽。正當他想換個話題的時候,維拉朵娜便低下頭來,緊接著肩膀開始微微顫抖。她從剛才開始就沒有掩飾好心情……應該說是故意讓羅格見到自己這副模樣。
她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不對,說不定謀劃的企圖早就已經完成了,現在只是在準備揭曉前享受這一刻的喜悅?
就在羅格察覺這點的瞬間,維拉朵娜故作誇張地撩著頭髮站起身──
「你要去的地方是納巴可島喔!恭喜你啦,羅格調查官!」
她熱烈地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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