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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故事 /書的故事

2013.09.16

每個人的靈魂,都曾幻想過怪物

文/許哲維(讀癮出版主編)
在閱讀書稿時,身為編輯,我們總會自問:我們該不該出版這個故事?
喔,請別誤會。我們相信每位讀者都有不同的閱讀品味,都有不同的閱讀選擇,因此,大部份的故事都會有被閱讀的價值。編輯並不是想要用自己的閱讀經驗去規範每位讀者該讀什麼,相反的,我們會如此自問的原因,在於我們希望經過我們挑選的書稿,能讓大多數的讀者都認為:這是個值得閱讀的故事。

因此,我們總會反覆討論:這個故事讀起來夠流暢夠吸引人,可以讓讀者獲得愉快的閱讀經驗嗎?這個故事與同類型的故事相較,有什麼特殊之處?這個故事有深沉的主題,會讓讀者在讀完後有些收獲、進一步地思索嗎?最要緊的,是:這個故事好看嗎?

《夢境闇影》的故事開場,很快地吸引了我們的目光。

年輕戀人墜入愛河的經過,用一種特別的韻律娓娓訴說,充滿夢般的氛圍;但幾頁之後,氣氛倏地轉變,闇影無預警地滲入。甜美、童話般的戀愛故事,開始轉為嗅得到危險氣息的都會魔幻情節,超自然的生物出現,流傳已久的鄉野奇譚,重新在現代的都市舞臺上演。

緊接著,關於超自然生物解說文字,忽然切了進來。
這篇文字解釋了前述情節裡出現的超自然生物歷史、特性,以及做出某類行動的原因,形式像是百科全書上的名詞說明,不過讀起來卻像是讓人興味盎然的角色特性設定。我們發現,這些在故事主線當中穿插出現的超自然生物設定,並不會打亂原來的閱讀節奏,反倒一方面補充說明了故事主線裡的角色背景,一方面讓人想像:這些生物的奇妙特性,在故事的後續發展裡將會發揮什麼作用。與此同時,我們也不禁好奇:這些被引用、摘錄到《夢境闇影》這本書裡的說明,全都來自其他幾本關於超自然的紀錄書籍,那些書真的存在嗎?寫那些書的人是誰呢?

關於超自然生物的文字十分吸引人,而故事主線也飽含戲劇張力。

作者 C.羅伯.卡吉爾對於各式童話故事及民間傳說十分著迷,《夢境闇影》當中詳述各種從傳說寓言拉進《夢境闇影》裡的超自然生物外形、生活習性、相關傳聞,正是他向自身閱讀喜好致敬、並將其融貫思考之後的成績;而身為好萊塢的電影編劇,卡吉爾的這本小說處女作也精準地掌握了敘述節奏,情節高潮迭起;甚至──我們大膽地猜測──他利用了文字與影像的不同敘事特性,將比較難利用電影播放速度講清楚的主題放到這個故事當中,不但讓故事增加了複雜的層次,也會讓人進一步思考這些主題在現實當中呈現的種種樣貌。

卡吉爾並非單純講述一個關於善與惡的故事(雖然這樣的二分法在童話及傳說中相當常見),相反的,藉由《夢境闇影》的情節,卡吉爾讓我們思考:倘若某生物依循自身特性生活,卻因而可能對他人造成傷害,那麼以受傷害的一方而言,這是「惡」的,但對無心為惡(或根本不明白這個判別標準)的某生物而言,這是個應該背負的罪名嗎?換個角度想,受傷的一方就是無辜或者「善」的嗎?在人生當中的善與惡,應該不是能以單一事件來評斷的啊。

此外,故事裡令人深思的,還有關於操控與選擇的主題。

面對生命當中種種抉擇的時候,大多數人總希望能夠在盡力評估種種可能之後,以自我意識做出選擇。但事實上,沒有多少人能夠清楚地明白,許多被稱之為「命運捉弄」之類的後果,其實在自認為理智清醒地抉擇時就已播下種子,而許多自認為理智清醒的抉擇,則可能源自於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操控──來自自身的無知,或者來自從旁提供建議的他人。

孩子們在許願的時候,出發點或許簡單純粹,但卻不知這個願望最終會導至哪種結局;看似關心的建議可能反倒造成意外的發展,如果將時間拉長、視野放寬,看似邪惡的操弄卻可能造福更多的人。

「每個人的靈魂,都曾幻想過怪物。」《夢境闇影》裡睿智的靈魔是這麼說的。

這句話其實有兩層含意。其一,靈魔在警告他選中的小男孩:人類可能會產生駭人的欲望,順從這些欲望,其實就是釋放了怪物;其二,這句話回應了《夢境闇影》中的超自然生物設定,暗指世界裡那些可親的或可怖的未知,其實都源自於人類的深層內裡,源自於人類自己都不確定是否存在的「靈魂」。

無論是善是惡,這些幻想生物對人類所做的種種,追本溯源都仍要回到人類自己的靈魂。因此人類必須不斷地學習、在各種甜美或心痛的經驗中累積智慧;而在《夢境闇影》的最後,卡吉爾告訴我們:最好的人生課程,就是故事。

是的,《夢境闇影》是一個帶著童話色彩卻又血腥殘酷的故事;是一個發生在充滿仙子、精靈等等超自然生物國度,同時也發生在大都會底層世界以及人類心靈暗面的故事;是一個關於愛與友情如何堅固強韌的故事;是一個欲望與算計如何在萬事萬物背後運作的故事;是一個包含許多層疊故事的故事;更是一個用故事來敘述「故事」如何成型的故事。

所以我們決定出版這個故事,將如此豐富的閱讀經驗呈現給你。

故事開始了。請翻開《夢境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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