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8~1110_2026手帳年曆

毛澤東:真實的故事

Mao: The Real Story
身為歷史學者,我們的職責不在責備或讚頌毛澤東,盡最大努力詳細地呈現二十世紀一位最有權有勢的政治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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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情報

要了解現在的中國,就要看《鄧小平:革命人生》

2016/08/01 亞歷山大‧潘佐夫繼《毛澤東:真實的故事》後,最新鉅作--《鄧小平:革命人生》,是迄今最中立、最權威的鄧小平傳記,也是唯一使用蘇聯解密檔案及獨家訪談資料,完整解讀鄧小平的一生的著作。 自青年時期即加入中國共產黨的鄧小平,於1930年代成為毛澤東的重要副手,更在毛澤東去世後兩年成為中共的最高領導人。他捨棄毛澤東的社會主義經濟,力排眾議實行改革開放,自此徹底改變了中國的命運,也改變了全世界。三十年後,他決定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路線,讓中國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及第一大製造國。同時,他對六四天安門事件的處置確立了中國打壓民主運動並維持高壓統治的方針,而他對「一國兩制」的堅持決定了香港回歸後的命運及大陸對待兩岸關係的方向。1997年2月鄧小平過世後,他為中國指出的道路,至今仍是中共統御中國的最高原則。 亞歷山大‧潘佐夫及梁思文的《鄧小平:革命人生》,是第一本完整記述鄧小平整個人生的傳記,而非僅僅聚焦於他晚年執政時期。作者首度利用中國共產黨、蘇聯共產黨和國際共產運動的早期秘密檔案,包含了莫斯科「俄羅斯國家社會與政治史檔案館」先前大量未解密的鄧小平相關資料以及多達3300名中共領導人的文獻資料,同時訪談許多曾與鄧小平共事、往來及受其影響的人物。本書帶領讀者從1920年代鄧小平在巴黎留學、加入中共,乃至他歷經各種大小鬥爭爬至權力高峰,於文革期間失勢,最後成為中國最高的領導人,藉由獨家剖析鄧小平的一生的波瀾起伏以及他的內心世界,重新評價他的功過,深入認識這位直至今日對中國仍具有巨大影響力的一代人物。 *《鄧小平:革命人生》預計2016年8月3日出版。

活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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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2015年唯一必讀!
全球獨家一刀未剪中文版
最具權威性毛澤東傳記!


披露首次解密的蘇聯檔案,撥開神化與醜化的迷霧
再現毛澤東作為革命者的激情與權謀,
作為獨裁者的殘暴與盲目,
以及身為丈夫與父親的複雜人性
從青年重視農民運動的革命者,到老年將全中國捲入鬥爭的掌權者

香港科技大學丁學良教授專文導讀推薦

由亞歷山大‧潘佐夫(Alexander V. Pantsov)、梁思文(Steven I. Levine)兩位教授所撰寫的《毛澤東:真實的故事》,首次揭露「俄羅斯社會暨政治史國家檔案」中龐大豐富的中國共產黨機密文件,包括中共駐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的卷宗文件、中共中央委員會的帳冊及財務收據、共產國際和布爾什維克黨的指令、列寧、史達林、托洛茨基和其他布爾什維克領導人的文件、中共及國民黨派駐共產國際代表的秘密報告,還有許多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王明等中共高階黨員的相關資料。

潘佐夫與梁思文利用共產國際所保存的毛澤東私人信件、他和史達林、赫魯雪夫的會談速記記錄、蘇聯醫生彙整的毛澤東病歷、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KGB)和共產國際特務的秘密報告、毛澤東妻兒子女的個人資料,包括早先大家都不知道的第九個小孩於莫斯科出生的出生證明等珍貴史料,以全新視角重新解讀毛澤東的一生。

《毛澤東:真實的故事》內容豐厚紮實,全書共分36章,呈現毛澤東的多樣性面貌——他是革命家、也是暴君;是詩人、也是專制者;是哲學家、也是政客;既為人夫、卻又四處留情。毛澤東盡全力繁榮國家、鞏固國際地位,卻又自陷於政治和意識型態的死巷,並沉浸在個人崇拜中。作者潘佐夫與梁思文將毛澤東從聖人及惡魔的刻板印像中解放出來,還原為歷史上一個有血有肉、複雜多變的人物,重新評價他的政治功過和私人生活。

本書特色

‧透過蘇聯解密檔案,獨家解讀毛澤東與史達林、赫魯雪夫的往來交惡秘辛,描繪蘇聯扶植、操控、牽制中共的錯綜關係,了解毛澤東於蘇聯羽翼下之危局和機運。

‧唯一跳脫中共官方神話與個人經驗之侷限,以最新史料揭露毛澤東多樣面貌真相的權威傳記。更以過去未見的機密檔案解開大躍進及文化大革命背後的真相。

‧描繪這位自詡詩人的專制者如何從年輕時對革命的理想與堅持,轉變為晚年對權力的執著與狂熱。分析毛澤東嚴密矯飾、「喪事當做喜事辦」的宣傳手法,揭露毛澤東以「創造階級敵人」邁向成功之冷酷哲學和陰狠果決的鬥爭手段。

影音介紹


名人推薦

全球媒體一致讚譽:

潘佐夫及梁思文已開啟或許可稱為最後的檔案寶庫,並以此描繪中國的革命巨人。他們以清晰的敘事及令人眩目的軼事,呈現出一個更完整的毛澤東、更多他身為人而具有的多重面貌,同時也展現出他如何熱切地與史達林合作。──Patrick Tyler,紐約時報北京分社社長

這本書是根據蘇聯的檔案及最近在中國與西方解密的文獻,從全新的視角展現中國領導人的生活與政治生涯……潘佐夫及梁思文成功地將毛澤東複雜人格的形像以平衡報導的方式呈現,並且展露出毛澤東信仰與行為間的矛盾。──Thomas P. Bernstein,《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終於出現一本展現毛澤東完整個人及政治面貌的著作─精力充沛的、理想化的、被蒙蔽的,以及最終邪惡的。作者大量使用中文文獻資料,對毛澤東的家庭、同儕、敵人,以及毛澤東面對這些人時遇到的困境及他的應對之道有了更深入的見解。新發現的蘇聯檔案也增加對毛澤東與史達林關係的認識。──Andrew J. Nathan,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教授

一本新而重要的歷史書籍……作者最重要的貢獻或許在於他們對毛澤東的史達林主義的見解,以及認知到毛澤東各種運動中對蘇聯在經濟上及意識型態上的仰賴。──John Pomfret,《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

潘佐夫及梁思文生動地撰寫了一本具權威性的傳記。他們深入之前無法接觸的蘇維埃檔案,永久地淘汰毛澤東的革命與蘇聯無關的政治神話。──Alice Miller,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研究員

一本全面性、可信度高的新研究,挑戰對毛澤東與史達林、蘇聯關係的現有認知……偉大的舵手顯得更有血有肉,他仍舊是複雜難解的。──《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具權威性的(傳記)。──《出版者週刊》(Publishers Weekly)

可信的……富含細節,這本書為未來毛澤東的傳記立下一個高標準的典範。──Booklist

全面的、有見識的、完整的……(一本)重要研究──Roderick MacFarquhar,《紐約書評》(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譯者

 

林添貴

國立台灣大學畢業,歷任企業高階主管及新聞媒體資深編輯人。譯作近百本,包括《蔣經國傳》、《蔣介石與現代中國的奮鬥》、《宋美齡新傳》、《裕仁天皇》、《被遺忘的盟友》、《季辛吉大外交》(合譯)、《大棋盤》、《李潔明回憶錄》、《雅爾達》、《躁動的帝國》、《轉向:從尼克森到柯林頓美中關係揭密》以及卜睿哲的三本著作:《台灣的未來》、《一山二虎:中日關係的現狀與亞太局勢的未來》、《未知的海峽:兩岸關係的未來》等。

(這本書)對我們對這位偉大的舵手之認識提供了重大且令人毛髮直豎的貢獻──Jim Landers,《達拉斯新聞》(Dallas News)

目錄

地圖
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
長征路線圖
主要人物
 
緒論  神話與事實
第一章  菩薩的義子
第二章  新世界的分水嶺
第三章  我思故我在
第四章  空谷足音
第五章  紅樓夢
第六章  民眾的大聯合
第七章  呼吸世界革命
第八章  「以俄為師」
第九章  布爾什維克戰術的教訓
第十章  加入國民黨
第十一章  希望與失望
第十二章  與蔣介石鬥法
第十三章  統一戰線瓦解
第十四章  走上蘇維埃之路
第十五章  井岡山上紅旗飄揚
第十六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十七章  在共產國際羽翼下
第十八章  共產黨式狗咬狗
第十九章  長征
第二十章  西安事變
第二十一章  談情說愛的哲學家
第二十二章  鞏固對中共的控制
第二十三章  史達林、毛澤東及中國的新民主主義革命
第二十四章  紅色麥加朝聖
第二十五章  韓戰
第二十六章  新民主主義的矛盾
第二十七章  社會主義工業化
第二十八章  大轉折
第二十九章  思想大解放
第三十章  大躍進
第三十一章  飢荒與恐懼
第三十二章  「海瑞罷官」
第三十三章  造反有理
第三十四章  紅衛兵的悲劇
第三十五章  五七一工程疑雲
第三十六章  赤皇駕崩
尾聲
 
附錄
毛澤東年表
毛澤東系譜
 
註釋
參考書目

序/導讀

緒論

神話與事實

歷史人物應該有客觀的傳記。可是,即使在最佳狀況下要寫出這樣一本傳記,挑戰也很大。傳記作家必須探索似乎沒完沒了的已出版和未出版的資料來源(經常涉及多種語文)、翻遍無數檔案的內容、篩析真相事實和謠言虛假、在公開角色與私下角色之間找出平衡,判斷傳主一生的智愚。傳主若是死守秘密的封閉社會領導人,困難度更要加倍。要為現代中國的創建人毛澤東寫傳,尤其如此。但是,現在距他在一九七六年去世已經三十五載,中國已發表重要的新文件,我們又可獨家取得前蘇聯的重要檔案,因此對於現代史上這位最重要的中國領導人已經可以得出更清晰、更精細、更完整的圖像。這是這本傳記的目標。

其實,自從一九三六年七月,美國新聞記者艾德加‧史諾(Edgar Snow)首度寫下毛澤東的生平故事以來,毛澤東已是無數西方文字寫作的傳記之主角。一年之後,史諾以這篇故事為中心寫成《紅星照耀中國》(Red Star Over China),這本影響歷史深遠的書迄今仍在印行。從西方文字寫作的毛澤東傳記脈絡而言—我們寫的這本傳記很顯然不合這個脈絡—很值得說明為什麼這個游擊隊頭目轉化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會和這位年輕的美國記者會面。

史諾在一九三○年代中期已是知名的新聞記者,雖然不是馬克思主義者,但他極端同情中國的共產主義運動。他的文章散見於《紐約前鋒論壇報》(New York Herald Tribune)、《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星期六晚郵報》(Saturday Evening Post)等主流媒體,享有思想獨立的聲譽,並不像在中國的其他左翼記者那樣公開誇耀他們的親共觀點。

也正由於這份聲譽,吸引了毛澤東等中國共產黨領導人的注意。他們打算利用這個三十一歲的美國人改善他們的公共形象、擴張他們的政治影響力。史諾也有他本身的理由要找毛澤東。他是個雄心勃勃的記者,有追求重大新聞的本能,當然不放過可以轟動四方的獨家報導的機會。兩個人都想利用對方。史諾在一九三六年七月十三日抵達陝北的保安,兩天前毛澤東才在這個邊區荒城紮營。毛澤東正在躲避國民政府首腦蔣介石委員長的追剿,國軍已經痛擊中國紅軍。

毛澤東同意接受史諾一系列訪談;訪談中,他首先詳細敘述童年身世及青少年時期的故事,然後才暢述他作為共產黨革命家的事業。共產黨挑選史諾是個很聰明的決定。這個容易受感動的美國人把毛澤東看成明智的聖哲之君、相貌像林肯、聰明、和氣、有自信。兩人一連多日在窯洞裡秉燭夜談,史諾拚命在筆記本上記下毛澤東的獨白,很快就成為毛澤東的記錄員、而不是有判斷力的記者。任務一完成,史諾帶著寶貴的筆記回北平,開始整理文稿,寫成《紅星照耀中國》。

果如毛澤東和史諾所希望,《紅星照耀中國》大為轟動,西方國家的自由派知識分子和左翼人士尤其喜歡它。它把毛澤東細膩地描繪成羅曼蒂克的革命家,在已經對日益專制、一板正經的蔣介石失去信心的西方讀者心目中,觸動同情的神經。史諾這本開路先鋒作品替日後許多同樣或甚至更同情毛澤東的作者所寫的傳記定了調。日後的著作和史諾的書只有一個重點完全不同。史諾認為毛澤東是蘇聯馬克思主義忠實的信徒,其餘作家則認為早在一九三○年代末期,毛澤東領導下的中國共產黨已變得威權專制且自力更生。根據這一派觀點,毛澤東身為獨立自主的思想家和主角,基本上已和莫斯科保持距離,不像在黨內鬥爭中敗給他的那些死守教條的中國史達林派。毛澤東有骨氣,是真正的中國革命家,不是史達林(J. Stalin)的跟班。這正是想向美國讀者解釋中國革命的作者,覺得毛澤東有魅力的特徵。

早在一九四○年代末期、一九五○年代初期,費正清(John King Fairbank)、史華慈(Benjamin I. Schwartz)、布蘭德(Conrad Brandt)和諾斯(Robert North)等美國中國事務專家,就舉毛澤東和史達林的關係、以及他對中國的觀點為例,提出他自有一套「獨立」見解的說法。這套說法日後成為經典之論。他們寫說,史達林不信任毛澤東,認為他是「農民民族主義者」、不是共產主義者。甚且,毛澤東領導下的中國農村革命情勢上漲,正足以證明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認為工人階級具有「歷史角色」的觀點,乃是錯誤的。中國的「農民革命」乃是後殖民世界全面農民革命這個戲劇化時代的序幕。蘇共和中共在一九六○年代初期分裂之後,俄國和中國學者也接受同樣的思路。

同時,毛澤東也搖身一變,從腳踏實地的革命家變成一九六○年代某位傳記作家筆下的「藍螞蟻的皇帝」(指的是中國人全都穿藍色衣服)。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宣布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後,毛澤東遷入從前皇室居住的北京紫禁城。往後幾年,除了親近同事和隨從人員,別人愈來愈不容易接觸到他。每次公開露面,事先必經仔細規劃;接受訪問和公開講話也愈來愈深奧難解。毛澤東在世時出版的西方語文傳記,包括著名的中國事務學者施蘭姆(Stuart R. Schram)一九六七年推出的最佳巨作在內,大體上依據的都是中國共產黨已發表的文件;毛澤東發表的文章、講詞和聲明;和毛澤東晤談過的外國訪客之印象;少數政治上的熟人和敵人的回憶錄;以及各種零散的資料。毛澤東具有獨立性、能夠有創意地把馬克思主義調適進中國的環境,一直都是中心論述。

乍看之下,這個論述頗有根據。直到一九四九年底,毛澤東從來沒去過莫斯科,史達林也完全不認識他。同時,稱毛澤東是「反列寧主義」、指控他犯了「托洛茨基主義」這項滔天大罪的負面報導,不時從中共黨內外消息管道傳到莫斯科。因此,赫魯雪夫(N. S. Khrushchev)說史達林認為毛澤東是「住窯洞的馬克思主義者」,顯然也合乎邏輯。一九五○年代末期,蘇聯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譴責史達林主義之後,毛澤東本人也經常回憶說,他意識到史達林不相信他。

然而,仔細檢視之後,關於毛澤東和史達林、蘇聯關係的這類定論,其實並不正確。事實上,近來出現的蘇聯和中國檔案透露,毛澤東是史達林忠實的追隨者,按捺著性子向他的主子一再表示效忠,直到史達林過世之後,才敢脫離蘇聯模式。

這一項揭露是值得徹底再評價毛澤東的許多原因之一。真相早就躺在中國共產黨、蘇聯共產黨和共產國際(Communist International, Comintern)的秘密檔案中。直到最近,這些檔案才全部或局部公開。關於毛澤東政策、觀點和私生活有許多新揭秘,最有趣的部分包含在莫斯科前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中央黨部檔案室有關毛澤東及其敵人、友人未出版的文件當中。布爾什維克在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後不久就開始組織這個檔案室。打從一開始,它的主要職責就不只限於蒐集與布爾什維克黨史有關的文件,也負責蒐集與國際勞工及共產主義運動史有關的文件。一九四三年共產國際解散後,它所有的文件資料全部移交給中央黨部檔案室。一九五○年代,共產情報局(Communist Information Bureau, Cominform)的檔案也都存放到那裡。最後,一九九九年六月,前共產主義青年團檔案也併入這個蒐藏。今天,這些整合起來的檔案被稱為「俄羅斯社會暨政治史國家檔案」(Russian State Archive of Social and Political History)。稍微介紹一下這些檔案的內容,就可以知道它們是我們寫這本毛澤東傳記努力挖掘新資料的重要來源。

第一,它們是全世界有關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及蘇聯共產黨黨史文件最大的蒐藏所。它們蒐藏大約兩百萬份書面文件、一萬二千一百零五份照片材料和一百九十五部紀錄影片,分為六百六十九個主題。檔案的核心部分是有關中國共產主義運動十分豐富的文件。它們包括中國共產黨駐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的卷宗文件;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各種帳冊及財務收據;共產國際和布爾什維克黨給中國的指令;列寧、史達林、托洛茨基(L. Trotsky)和其他布爾什維克領導人的文件;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派駐共產國際代表的秘密報告;許多重要的中國革命家之相關個人資料。

有關中國共產黨人私人文件的蒐藏,特別有意思。不像其他許多檔案材料,即使在一九九○年代初期葉爾辛(B. Yeltsin)意識型態「解凍」的短暫時期,這些文件也不開放給大多數學者。它們一直鎖在檔案室的最高機密部門。即使今天民眾要借閱這些檔案也受到高度限制。只有本書作者之一潘佐夫(Alexander V. Pantsov)等極少數專家,才獲准借閱這些材料,而且因與館方人士及當今俄羅斯學者私交甚篤才能夠持續接觸到它們。這些管制材料包括三千三百二十八個卷檔,有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王明和其他許多中共高階黨員的相關資料。

有關毛澤東的卷檔最令人歎為觀止。它包括十五卷非常獨特的文件,有他的政治報告;私人信件;毛澤東和史達林、史達林和周恩來、毛澤東和赫魯雪夫的會談速記記錄;由蘇聯醫生彙整的毛澤東病歷;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KGB)和共產國際特務的秘密報告;有關毛澤東妻兒子女的個人資料,包括早先大家都不知道的第九個小孩在莫斯科出生的證明;由他在中共黨內政敵執筆控訴他的報告;還有許多蘇聯大使館和KGB特務從一九五○年代末期至一九七

試閱

第三十二章 「海瑞罷官」

  毛澤東一九六五年六月回到北京,又碰上騷亂。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在絕大多數黨組織中都發現可恥的「資產階級墮落」的例證。至少有半數黨組織,已被「階級敵人」奪了權。自從一九六四年底,效忠毛澤東的幹部已經向他報告地方層級出現此一有威脅的情勢,現在則更加嚴重。這一點是無可避免的,因為每個黨官員都能揣摩偉大的舵手的情緒,只往上呈報毛澤東愛聽的消息。這就是毛澤東本人創造的極權主義制度。出於命運的諷刺,他成為這套制度最大的受害人。

  他所活著的可怕的幻象世界,激發他要有實際行動。即使他已年逾七旬,他仍然不像孔子的「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這還不是毛澤東和這位偉大聖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孔子也說過:「六十而耳順」。1毛主席直到嚥氣都做不到這一點。
  回到北京,他和江青就文化事務有一番長談。早先,她已經說服他需要揭發吳晗所寫的《海瑞罷官》歷史劇的「反革命」性質。吳晗這本劇本寫於一九六一年一月,隨即在中國向少數觀眾公演。它講的是十六世紀一位勇敢的清官海瑞敢犯顏直諫腐敗的明朝皇帝。劇中的海瑞向皇帝說:「過去您做了一些好事。但是您現在在幹什麼?趕快改正您的錯誤!讓老百姓過幸福的日子。您已經犯了太多錯誤,可是還認為自己永遠是對的,聽不進所有的批評。」江青認為吳晗是「以古諷今」,拿海瑞來暗喻彭德懷。他那「惡毒」的劇本意在打擊偉大舵手的權威。可是,中國的看戲者卻沒有感覺到這齣戲的「犯罪」意圖,不以為忠實
追隨毛澤東的吳晗有任何不忠誠。

  江青早早就質疑這份劇本,但是起初毛澤東或任何人都不支持她。連康生也對江青的主張存疑。大家都曉得,毛澤東喜歡海瑞。他從海瑞身上看到自己的身影,「一個誠實、正直的革命家」,力抗墮落階級的惡行。一九六一年底,毛澤東還題字送給吳晗一本《毛澤東選集》第三卷。

 然而,到了一九六五年,毛澤東開始覺得草木皆兵,到處都是敵人;現在江青終於成功地引起他對吳晗的疑懼。這位學者兼劇作家也是北京市副市長,算得上是彭真的直接部屬。而彭真又是劉少奇、鄧小平的親信副手。在毛主席發脹的腦子裡,吳晗、彭真、劉少奇和鄧小平這四個人組成一支「邪惡的樂隊」。

  一九六四年底,毛澤東在政治局全國會議上宣泄他對劉少奇和鄧小平的不滿。他之所以發作是因為會議前夕,鄧小平建議毛澤東不用參加開會。這個建議並沒有不尋常,因為毛澤東當時身體不適。毛澤東還是出現在議事廳,照舊大談階級鬥爭。他甚至說,目前農村的主要矛盾出在一方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另一方是廣大的群眾。劉少奇試圖反駁這個觀點,因為他長久以來即擔心反修正主義的鬥爭會無限上綱,而他本人可能成為目標。他意識到主席的矛頭已經轉向他。毛澤東非常生氣,決定大鬧一場。隔了幾天,他拿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和中國共產黨黨章來到會場,向同志們喧嚷大叫,他手上這兩本書都賦與他身為公民、身為黨員,有權利發表意見。毛澤東聲稱:「現在,你們一個不讓我參加黨的會議(指鄧小平),違反黨章;一個不讓我發言(指劉少奇),違反憲法。」

  不久之後,他想到江青對吳晗的評論。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吳晗奉彭真、劉少奇和鄧小平的命令寫劇本,夢想粉碎我!若干年後他告訴史諾,換下劉少奇的決定是一九六五年一月即有的想法,因為劉少奇「強烈反對」正在展開的剷除「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史諾根據毛澤東的說
法寫下:當時「許多權力—各省及地方黨委、尤其是北京市委之內的宣傳工作權力—都不在他控制下」。因此,他決定「更需要搞個人崇拜,以便鼓勵群眾解散反毛的黨官僚」。(待續)  一九六五年二月,毛澤東派江青到上海,「安排發表批判《海瑞罷官》歷史劇的一篇文章」。江青在當地黨報編輯姚文元協助下進行任務。江青和上海的左派張春橋派專差秘密送到北京給毛澤東過目,更動十一次文稿。6一直要到夏末,他才覺得「大致滿意」。他把定稿交還給江青,建議讓中央其他領導人也過目,但是江青表示,「文章就這樣發表的好,我看不用叫恩來同志、康生同志看了。」江青怕的是,如果周恩來和康生拿到文稿,劉少奇和鄧小平也會要求讀它。他們決定照江青建議進行。文章刊登在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日上海《文匯報》,掀起了旋即被稱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一場新的群眾運動。

  毛澤東一九六三年十二月讀了江青的盟友、上海市委第一書記柯慶施的一份報告,對文化情勢有悲觀的描繪時,即有在文化領域發動激烈革命的想法。毛澤東當時擬了一項決議文,聲稱文藝界的「流氓」正在宣傳封建和資產階級的價值、而非社會主義的價值。8他原先就表示憂心有創意的知識分子、包括有些是黨員,迴避階級鬥爭。然而,直到一九六四年七月初,他才要求中共中央成立一個五人小組負責文化革命事務。「溫和派」不欲和主席衝突,支持這個主意;五人小組由劉少奇倚重的彭真主持,康生則代表強硬路線的毛派。不過,毛澤東並不滿意這個小組。彭真及其同夥想藉由組織學術討論,限制黨對文化領域的干預。毛澤東則深信非得要在文藝界進行階級清洗不可。

  整個夏天,毛澤東對派人撰文、準備批判吳晗這件事守口如瓶。他不打算在北京發表這篇文章,因為他還不想引爆公開衝突。他打算悄悄地攻打吳晗、彭真以及他們背後的支持者劉少奇和鄧小平。劉少奇和鄧小平似乎沒有察覺偉大舵手的情緒,也可能覺得自己不是全無招架之力。九月底,彭真在五人小組會議上宣布:「人人平等,不問他們是否中央委員或主席。」
毛澤東絕對不能原諒他這樣說。他立刻示意姚文元發表文章。姚文元譴責吳晗的劇本是資產階級在反無產階級專政及社會主義革命的鬥爭之一項武器。在毛澤東治下的中國,這樣的指控等同於宣判死刑。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文章發表後兩天,毛澤東取道天津、濟南、徐州、蚌埠(安徽省)和南京,前往上海這個左派大本營。他很不滿意沿路所見的地方領導人。人人熱切於在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達成的「重大成功」。沒有人關切反修正主義的鬥爭或是資本主義復辟的危險。

  只有到了上海,空氣中才充滿了激進主義。可是他不能鬆懈。從北京傳來的消息,令他心存警戒。彭真對於《文匯報》刊出的批判《海瑞罷官》的文章,初步反應是不准中央的報刊雜誌轉載,並且把針對劇本的討論框限在學術領域內。吳晗針對上海方面的批評,其反應就是指出《文匯報》這篇文章有許多不符
史實的引述。吳晗寫說:「姚文元這樣批評我,我也不怕。不過我覺得這樣牽強附會的批評,亂扣帽子,這種風氣很不好,誰還敢寫東西,誰還敢寫歷史?」

  讀完這個回應後,毛澤東失眠了。彭真和北京市委控制了中央報刊雜誌,不肯投降。鬥爭要升高。毛澤東日後回想說:「我在北京無能為力。」彭真和他的支持者不曉得姚文元背後的靠山是誰。但是周恩來介入了。他告訴彭真,如果北京的傳媒繼續置之不理,毛澤東打算把姚文元的文章出單行本。《人民日報》終於在十一月二十九日轉載這篇惡意攻訐的文章,但是又加上評論文字,秉持彭真精神,指它是學者之間的論戰。

  毛澤東樂了,寫了一首詩,描述一頭大鳥思念風暴。

鯤鵬展翅九萬里,
翻起扶搖羊角。
背負青天朝下看,
都是人民城郭。
炮火連天,彈痕遍地。
嚇倒蓬間雀,怎麼得了。
哎呀,我想飛躍。
借問你去何方?
雀兒答道,
有仙山瓊閣,
不見前年秋月朗,
訂了三家條約。
還有吃的,
土豆燒熟了,
再添牛肉。
不須放屁,
試看天地翻覆。

的確,在毛澤東居住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他希望把全國鬧得天翻地覆。(待續)  毛澤東精神一振,又從上海跑到杭州,來到寧靜的西里湖畔,他終於可以放輕鬆了。現在一切都順心如意。然而,過了十天之後,他又坐不住了,再次上路。他渴望作戰。到了上海,他召開一次政治局常委會議,然後回到杭州;陳伯達、康生和其他親信等著他,聽取指示。然後他又跑到廬山、廣州和南寧,再於新年後回到杭州。二月初,他經長沙,往武漢去。

  他住進武漢東湖邊的東湖賓館,在這裡召見了文化革命五人小組的四名成員:彭真、康生、陸定一(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和吳冷西(新華社社長兼《人民日報》總編輯)。他們帶來<關於當前學術討論的匯報提綱>。有一位與會者描述會議進行情況:

毛澤東問彭真一個問題:「吳晗真的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分子嗎?」彭真還來不及回答,康生已插嘴說,吳晗的作品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毒草」。沒有人敢出言反駁。毛澤東打破沉默說:「當然,任何人有不同的觀點,都應該說出來。」……最後,彭真發言。他要為他帶來的文件辯護。

  彭真說:「學術問題還是照主席的指示,『百家爭鳴,百花齊放』。」陸定一支持彭真。毛澤東總結說:「你們去寫,我不看了。」

  彭真、陸定一和吳冷西都以為毛澤東核准他們的報告,沒察覺這是陷阱。他們向主席報告後,就輕鬆地逛武昌和漢口聞名的善本古書書肆。隔了幾天,中央通過、並分發此一劃為「絕密」的文件。

  現在,毛澤東鬥志昂揚,發起行動。五月中旬,毛澤東氣憤彭真,核定了江青所起草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的報告;這是經林彪批准,於二月解放軍召開一項會議所做出的結論。和彭真等人那份報告不一樣,這份報告談到,「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線」反對毛澤東思想,自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建政以來,即由文藝官員在鼓吹、宣傳。<紀要>強調:「『寫真實』論……就是他們的代表性論點。」它主張「進行一場文化戰線上的社會主義大革命,徹底搞掉這條黑線」。

  三月中旬,毛澤東召開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邀請劉少奇、周恩來和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出席。某些中央委員也參加會議。許多人對他們聽到的話大為震驚。毛澤東不僅攻擊彭真、吳晗和吳冷西散布資產階級文化,他也號召在全國大、中、小學發動階級鬥爭。「讓學生們……大鬧一番。我們不需要盲目的信念或束縳。我們需要新的知識分子、新的論點、新的創造。我們需要的是,讓學生推翻教授。」

  一星期之後,毛澤東在杭州對江青、康生等最親信的人士說,北京市委和中央宣傳部替壞分子辯護、沒有支持左派。他說:「北京市針插不進,水潑不進,要解散市委;中宣部是『閻王殿』,要『打倒閻王,解放小鬼』。」他再度把吳晗貼上「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標籤。他也批評《人民日報》前任總編輯鄧拓,和北京市委統戰部前任部長廖沫沙,指責他們在首都報紙發表雜文諷刺時政,而他們文章的共同作者不是別人、正是吳晗。

  在毛澤東施壓下,中共中央把江青的︿紀要﹀報告發下去。六天後,毛澤東在杭州召開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他要求將彭真的報告作廢、並解散文革五人小組,換上另一個新小組,直屬政治局常委會。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王任重出席會議,在日記中記下毛澤東憤怒地表示:「出修正主義,不止文化界出,黨、政、軍也要出,主要是黨、軍。」

  毛澤東這時候無意回北京,因此他要求劉少奇等人在中南海召集政治局擴大會議以執行這些決定。他對副手們說:「﹃西風吹渭水,落葉下長安﹄,灰塵不掃不少。」劉少奇為了自保,出賣彭真;五月間,他這個忠心的副手被免除一切職務,並被指控散布「真理面前、人人平等」這種「資產階級」口號。四月底,彭真已遭到軟禁。(待續)  陸定一同時也遭罷黜,原因還不只因為他在武漢討論四月報告時支持彭真。一九六六年初,林彪的太太葉群發現她素來視為「戰友」的陸定一太太嚴慰冰,竟然十分痛恨她。嚴慰冰究竟是因為嫉妒、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仇恨葉群,我們並不清楚(陸定一後來說他太太有精神分裂症)。從一九六○年起,就在「葉同志」成為她丈夫在國防部的辦公廳主任之後,「嚴同志」開始向她及林彪其他家人濫發匿名信。大半的信說葉群生性淫蕩,一再讓林彪戴綠帽子。嚴慰冰發給林彪女兒豆豆的信,一口咬定葉群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葉群和林彪大怒,要求有關單位嚴懲散布謠言者,把數十封匿名信交給公安部調查。公安部後來移送陸定一的太太。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八日,嚴慰冰被捕,罪名是從事「反革命活動」。隔了幾天,倒楣的陸定一也和彭真同一命運,遭到軟禁。

  在毛澤東堅持下,他們兩人和總參謀長羅瑞卿、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一起湊成一個「反黨集團」;羅、楊兩人稍早即因完全不相干的理由遭到免職。把他們湊在一起,是要顯示正在展開的文化大革命不僅針對文宣部門官僚,也要對付其他「滲透進入黨、政、軍的資產階級代表」,換句話說,要對付「準備伺機奪權,把無產階級專政改成資產階級專政」的任何人。

  五月十六日,林彪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厲聲質問陸定一:「你和你太太已經陰謀活動了許久,毀謗葉群同志和我全家,灌爆一大堆匿名信。你究竟想幹什麼?說!」

  在場人人轉頭看陸定一。會議開始前,人人桌上已擺了一張林彪親筆寫的聲明書:「我證明:(一)葉群和我結婚時是純潔的處女。婚後一貫正派;(二)葉群與王實味根本沒有戀愛過;(三)老虎、豆豆(指林立果、林立衡)是我與葉群親生的子女;(四)嚴慰冰的反革命信,所談的一切全係造謠。林彪,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四日。」

 嚇得渾身發抖的陸定一趕緊跟他愛妻劃分界線:「嚴慰冰﹝的確﹞寫了匿名信,但是我完全不知情。她沒有和我商量過、沒有給我看過,我也沒有起疑過。」
  林彪暴跳如雷,用拳捶桌:「你胡說!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太太在做什麼?」
  陸定一好不容易才回了一句:「先生不曉得他們太太在做什麼,有那麼不尋常嗎?」他根本不曉得他說了什麼。
  人人都僵住了。林彪則氣瘋了,咆哮:「我要斃了你!」康生立刻做出裁決:「陸定一是間諜。」
  康生也指控「四個反黨分子」為首的彭真是間諜,聲稱自中華人民共和國建政以來,一直和蔣介石的特務維持秘密聯繫。他也把彭真的岳父列為「大叛徒」。

  五月十六日,同一次政治局擴大會議以中共中央的名義,通過下達全國各級黨委組織的特別公告,宣布解散五人小組,另成立直屬政治局常委會的中央文革小組。這份公告首次號召全黨「高舉無產階級文化革命的大旗」。

  公告有幾段話,包括另成立直屬政治局常委會的中央文革小組的那一段,由毛澤東本人親自撰寫。它最重要的部分是:

混進黨裡、政府裡、軍隊裡和各種文化界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義分子,一旦時機成熟,他們就會要奪取政權,由無產階級專政變為資產階級專政。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們識破了,有些則還沒有被識破,有些正在受到我們信用,被培養為我們的接班人,例如赫魯雪夫那樣的人物,他們現正睡在我們的身旁,各級黨委必須充分注意這一點。

  這份公告邀請全民參與文化大革命,這是它最鮮明的特色。在此之前,黨內的清算鬥爭全都門戶森嚴、關起門來進行。現在主席賦與人民權力評斷「修正主義分子」,包括「大黨閥」在內。可是沒有人曉得,偉大的舵手在講,像赫魯雪夫這類的人「他們現正睡在我們的身旁」,究竟指的是誰。(待續)  人人皆知毛澤東的接班人是劉少奇,但沒有人料想他是叛徒—或許,毛主席身邊少數圈內人士除外。康生回憶說:「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毛主席強調,修正主義者、反動派和叛徒躲在我們身邊、受到我們友人的信任。當時,許多幹部不瞭解毛主席的意思,認為影射的是羅﹝瑞卿﹞、彭﹝真﹞。但是,事實上,彭真已經暴露。沒有人敢亂猜誰是我們之中的叛徒。」康生又說:「我沒有意識到指的是劉少奇,對於毛主席這項重要指示只有很膚淺的瞭解。」
上海左派人物張春橋也有同樣說法:「運動開始時,很少人瞭解主席的話,尤其是有關『像赫魯雪夫這類的人還躲在我們身邊』這一段—因此反應也非常遲緩。當時,我不瞭解這段話。我只想到彭真,完全沒料到是劉少奇。」

  毛澤東認為他有關「中國的赫魯雪夫」這一段是公告的重點,立刻就告訴康生和陳伯達。他要這份公告不僅「炸」黨、還要「炸」整個社會。
  康生被毛澤東提示,後來解釋說:

文化大革命起源自社會主義陣營裡仍然存在階級鬥爭的意念。這個意念既是理論又是實踐。經驗已證明,就是在列寧的故鄉—蘇維埃聯邦共和國布爾什維克黨已成為修正主義者。我們二十多年來在建設無產階級專政制度的經驗,特別是最近發生在東歐的事件,資產階級的自由主義和資本主義已在那裡復辟了,由此使我們提出在無產階級專政和社會主義條件下進行一場革命的方式是什麼的問題。為
了解決這個問題,毛主席發動了中國的文化大革命。

  根據康生的說法,偉大的舵手原本提議以三年的時間搞文化大革命。第一年(一九六六年六月至一九六七年六月)的任務是「動員人民」;第二年(一九六七年六月至一九六八年六月)是「取得重大勝利」;第三年(直到一九六九年六月)是「完成革命」。這位毛澤東的忠心追隨者聲稱:「以這麼大的革命來說,三年不算太長的時間。」

  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八日,林彪在政治局會議上提出有關文化大革命的一項重要報告。他首次暗示批評劉少奇「從來沒有提倡毛澤東思想」。康生提議把「毛澤東思想」這個詞語改為「毛澤東主義」,但是,毛澤東再次反對更改。

  中國陷入混亂,但是毛澤東根本不介意。他反而還添油加醋。很顯然,年邁的主席因為指揮群眾運動而恢復活力。他覺得遭到敵人包圍,因此把所有賭注壓在這一寶上面。為了粉碎「陰謀者」,他再度轉向人民訴求。這一次他向沒有經驗、可又狂熱效忠他的年輕人—大學及技術學院,以及中等學校學生—發出訴求。一九六六年三月中旬,他已經認定,學生應該「打倒他們的教授」。現在,既已「揭發」了彭真及其他黨內「走資派」,他清楚地意識到青年學生的熱情比往常都更加高昂。他只要發出訊號,革命怒火即可席捲教育學府。他每天收到無所不在的公安機關、張春橋為首的中央文革小組上海分部,以及學運分子的報告。有個學生(湊巧是某個幹部的兒子)寫說:「誰能料想到彭真、羅瑞卿這樣的老幹部,其實是危險人物?現在我覺得我們只能信賴毛主席、只能信賴黨中央,我們必須懷疑每一個人。如果有人不執行毛主席的指示,那個人就要被攻打。」這個砲手將成為他的新衛兵。沒有一個「走資派」官僚抵擋得住他們強大的壓力。

  他思索把年輕人更深地引入「真正的社會主義」的需要,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認為「階級鬥爭」是重點,而高等學府裡教的課程大部分都有害。因此,教室授課時數應該大幅減少,不再讓學生聽一大堆廢話,要讓他們花時間積極參與「階級鬥爭」。他憤慨地認為,「現在的﹝教育﹞方法有害才智、有害青年。我不贊成。必須停止讀太多書!」他也不喜歡學科考試這套制度。他說:「現在的考試辦法是對付敵人的辦法。」他指的是刻板依據規定舉行考試的方法。「這無非是你會我不會,你寫了我再抄一遍,也可以。」他說,有些考試根本全該廢了。他在文革之前兩年多、就在一次會議上說過:「目前的教育制度、課程、教學方法、考試方法,全得改,因為它們困住人。」(待續)  他在一九六六年五月七日,即政治局公告展開文化大革命之前九天,也在信中向林彪談到這個主題。總而言之,從教育機構中清除「走資派」,並動員青年參加「階級鬥爭」,是新成立的中央文革小組的主要任務之一。毛澤東指派陳伯達為組長、江青為副組長,康生出任小組的顧問。

  康生派他太太到北京大學,找她認識的聶元梓。聶元梓擔任北大哲學系黨組書記。康生太太鼓勵聶元梓動員幾個學生批評北京市委及北大領導人。四十五歲的聶元梓立刻行動,於五月二十五日偕同六個學生在餐廳牆上張貼大字報。她攻擊北京市委高教工作部幾個領導,以及北大校長(他也是北大黨委書記),「這是十足的反對黨中央、反對毛澤東思想的修正主義路線」。以當時的政治規矩來說,這是造反。但是,聶元梓和她的學校當然不怕;他們有中央文革小組撐腰。

  康生一讀到大字報全文,立刻將它整理出來,送呈人在杭州的毛澤東。毛澤東立刻稱讚這段胡說八道是「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並且命令康生和陳伯達透過大眾傳媒廣為發表。他下條子說:「康生與伯達同志!此文可以由新華社全文廣播,在全國各報刊發表,十分必要。北京大學這個反動堡壘,從此可以開始打破。毛澤東。六月一日。」幾個小時後,他又打電話到北京給這兩個副手,強調這份大字報是一九六○年代的北京公社宣言,「比起巴黎公社宣言還更重要」。這時,陳伯達已派出一支所謂的工作組,接管了《人民日報》編輯部。毛澤東早就不滿意《人民日報》,指責它受到劉少奇、鄧小平和彭真的控制,大家不應該讀它。現在,它已經和新華社一樣,都回到正統毛派的控制下。因此陳伯達毫無困難,立即執行主席的指示。

  劉少奇、鄧小平和其他多位政治局領導人不曉得該如何處理。主席不在,他們亂了手腳,不知該怎麼辦。由於毛澤東要求加調公安部兩個師的警力加強防衛首都,而林彪也下令不准對抗革命學生;這下子他們更加狼狽,不知如何是好。
武裝部隊全力支持主席,左派青年肆無忌憚。

  這時候,劉少奇和鄧小平也慢慢改組北京市委、撤換北大校長。這些行動立刻在全國引起回響。許多高教機構學生效法聶元梓,也攻擊他們的校長和黨委。大學陷入大字報流感、學生停止上課。

  六月九日,稍微忙了過來的劉少奇、鄧小平,偕同周恩來、陳伯達、康生和新任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陶鑄,前往杭州,勸毛澤東回北京。但是毛澤東一口就拒絕。然後他們徵求他同意,黨要派工作組到全國所有大學「恢復秩序」,參加談話的陳伯達反對此一建議。毛澤東未置可否。他就像在武漢接見彭真時一樣,讓人莫測高深地表示:「可以派工作組,也可以不派,不要急急忙忙派工作組。」
他和以前一樣,要誘使「敵人」完全亮相。他還是一個老方法,「讓那些討厭的東西全部爬出來,否則牠們若只爬出來一半,隨時又可以躲起來」。奇怪的是,劉少奇和鄧小平這樣經驗老到的政客竟然沒看穿他的伎倆。

  他們迷迷糊糊地回到北京,立即採取了兩個相互矛盾的決定:一方面,全國各級學校「暫時」停課「六個月」,取消考試;另一方面,他們承認派工作組到所有大學去「恢復秩序」是正確的。他們說:「中央認為北大工作組處理亂鬥現象的辦法是正確的、及時的。各單位如果發生這種現象,都可參照北大的辦法辦理。」不久,上萬個人被編組為工作組,派到北京及全國各地去。

  他們犯了絕大的錯誤。毛澤東正是希望他們這樣做,他才好指控「敵人」「壓迫」群眾。他明白,只要工作組出現在校園,那些已被挑激起來的左派分子一定會挑釁,雙方的衝突勢必發展為流血對抗。他坐在高山上俯視情勢發展,欣喜若狂:「北大一張大字報,把文化革命的火點燃起來了!」(待續)  他在六月中旬離開杭州,回韶山老家,不過只逗留了十一天。六月底,他又到了武漢,照舊下榻於東湖邊的東湖賓館。在櫻桃樹下享受著清涼的微風,他在平靜的環境下思索,終於決定該出手對「潛伏在共產黨領導圈中的走資派黑幫」予以決定性的重擊。七月八日,他在給江青的信中透露他的想法:

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過七八年又來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來。他們為自己的階級本性所決定,非跳出來不可……現在的任務是要在全黨全國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後還要有一次橫掃牛鬼蛇神的運動,爾後還要多次掃除。

  他把這封信寄到北京給江青,然後決定再給中國人民、甚至全世界一個大驚奇。七十二歲的他決定再次下長江游泳。

  他在七月十六日下水。當然他沒有要游渡長江,而是和往常一樣順流而下,浮游了約九英里,全程費時一小時又五分鐘。但是它讓數以百萬計的中國人民興奮莫名。新華社報導:「一九六六年七月十六日,中國人民偉大的領袖、毛澤東主席在宜人的風浪下於長江游泳。一小時又五分鐘,他游了約十五公里……這則令人欣喜的消息……很快就傳遍武漢。全市歡欣鼓舞,消息口耳相傳。人人都說:『我們敬愛的領袖毛主席是那麼健康,這是全中華民族最大的福氣。這也是全世界革命人民最大的福氣。』」

在毛澤東下水游泳這一天 —

揚子江畔旗海飄揚、掛出大型海報,人群萬頭攢動,擴音器播放雄偉的<東方紅>曲調,唱出對我們敬愛的毛主席的讚美……歡呼如雷聲般響起,與笛號匯為一聲。毛主席神采奕奕,站在汽艇甲板……在水面上,你可以看到紅旗飄揚,許多布條貼出毛主席的訓示,「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要時刻提高警惕」、「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毛主席向熱情的群眾揮手……他高聲喊出:「同志們,大家好!」有一隊兩百多人的年輕泳將、小學生,特別吸引毛主席注意。這些八到十四歲的少年先鋒隊(人在水中、高舉牌子)亮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標語,並且唱著「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的歌,充分展現毛澤東時代少年先鋒隊的熱情……快艇靠近武昌岸邊。毛主席下水游泳,時間上午十一點整。夏天時,長江水流湍急。毛主席先游自由式,接著換上仰式、側式……當時鐘指向已經過了一小時又五分鐘……毛主席爬上岸;他精神奕奕,毫無倦容。

  毛澤東英勇壯舉的新聞,也令國外許多人震驚。但不是人人都相信中國的宣傳:七十二歲的毛澤東以一小時多的時間游了九英里!根本沒有人提毛澤東其實是順流漂浮。

  職業游泳好手特別拿這位中國共產黨領導人來調侃。國際游泳總會(International Swimming Association)會長威廉.柏吉.菲力浦斯(William Berge Phillips︶甚至發函邀請毛澤東參加在加拿大的兩場比賽。他尖酸刻薄地寫說:「我們聽說閣下在七月十六日,以非常了不起的一小時五分鐘成績游了九英里。由於十英里游泳的世界記錄於去年在魁北克一項傳統比賽中,由世界最快的游泳好手之一、德國籍的賀曼.威廉斯(Herman Willemse) 所締造,那是四小時又三十五分鐘。您已經合格,可參加這兩項比賽。」菲力浦斯會長進一步指出,義大利泳將吉里歐.特拉瓦吉里歐(Giulio Travaglio)一九六六年二月在阿根廷的艾
爾桂連湖(Lake El Quillén)已經刷新記錄,但是他的成績三小時五十六分鐘,和毛主席一比還是望塵莫及。毛澤東的成績顯示,他平均速度是每百碼二四.六秒;可是迄今世界上尚無人可在平均四五.六秒內完成這項紀錄。菲力浦斯尖舌辣嘴地寫說:「或許毛主席在轉為職業選手之前,願意代表紅色中國參加下一屆奧林匹克運動會。但是如果他想要輕鬆賺點錢,我建議他今年夏天參加職業游泳比賽,好好給威廉斯、特拉瓦吉里歐及其他人上一課,他們連替他舉蠟燭都不夠看。」

  七月十八日,毛澤東回到北京,立刻給劉少奇和鄧小平顏色看。他一回到北京,先住進西郊的釣魚台賓館,故意不回中南海住—因為劉少奇和鄧小平住在中南海。劉少奇立刻趕到釣魚台賓館,但是毛澤東不肯接見。毛澤東的秘書告訴大驚失色的劉少奇:「主席已經休息了。」其實,毛澤東正和康生、陳伯達闢室密談;他們兩人當然藉機抹黑劉少奇和鄧小平。劉少奇一直要到第二天夜裡才見到毛澤東。對於劉少奇而言,這場談話非常不愉快。毛澤東連珠砲般痛罵,劉少奇的「工作組不行,前市委爛了,中宣部爛了,文化部爛了,高教部也爛了,《人民日報》也不好」。劉少奇像熱鍋上的螞蟻。同時,毛澤東步步進逼,技巧地以眾人辜負他的期望之姿出現。他在八天內召開七次會議,要求召回「起了阻礙作用、幫助反革命」的工作組。他痛罵說:「誰去鎮壓學生運動?只有北洋軍閥……我們不應該限制群眾……凡是鎮壓學生運動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暴跳如雷的毛主席指控政治局領導人破壞文化大革命。在毛澤東壓力下,劉少奇和鄧小平得到周恩來及北京市委新領導班子的協助,七月二十九日在天安門廣場的人民大會堂,召開大規模的學運分子會議。參加者逾一萬人。劉少奇和鄧小平試圖說明他們的行動,但是結結巴巴說不清楚。劉少奇尤其可憐;他承認說:「我……坦白說……不知道……如何推動『文化大革命』。」大會堂陷入一片死寂。鄧小平的女兒也在現場,不禁落淚。

  然而,「敵人」「像小孩般的喃喃之語」只讓毛澤東更為生氣,他現在嗅到了血腥味。劉少奇講話的時候,毛澤東隱身坐在幕後。鄧小平和忠心的周恩來發言時,他還是沒有現身。等到人人都說完了,他才掀開布幕,在眾人驚呼中走向講台。學生們著魔似地狂呼:「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毛澤東在台上走前走後,頻頻揮手。

  偉大的表演者正在做他最精彩的演出。灰頭土臉的鄧小平和劉少奇沒有辦法,只能參加這一幕演出,拚命地和大家一起向折磨他們的這個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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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紙本平裝
    • ISBN
    • 9789570845532
    • 分級
    • 普通級
    • 頁數
    • 800
    • 商品規格
    • 18開17*23cm
    • 出版地
    •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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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全齡適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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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評價

(共1 則好評)
  • bl******der 說:
    2019-05-17
    這本毛傳重點只在於,根據蘇聯解密史料,毛澤東根本就是史達林忠實的追隨者,史達林死後才敢真的走自己的路,而非此前大部分毛傳所認為的毛領導中國革命是走自己的路,與莫斯科保持距離,不是史達林的跟班。也因此,這本毛傳六百多頁明明很厚,但讀起來感覺情節跳躍很快,很多轉折輕描淡寫就帶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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