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野物語.拾遺

推薦序

從神話到流行文化    但唐謨

日本是世界經濟大學，也是重要的文化輸出地。從漫畫到電影，日本流行文化捲襲了全世界，幾乎是另一種「酷炫」的代表。了解日本文化有很多方式，例如醉心日本文化的法國人類學者李維史陀曾經在《月亮的另一面》一書中，提到他所尋找的日本，可能是一種「異國風的錯置現象」；這是一種西方的觀點。另者，你也可以從當地的民間神話去探索了解，因為神話是最飽和的文化貯存場。

日本民俗學者柳田國男的《遠野物語》是一份有趣的神話研究。作者把岩手縣居民（佐々木喜善）對當地民俗故事的口述資料，整理成了最重要的日本民俗研究文本。書名中的「遠野」位於岩手縣的東南方，境內有河流猿石川，有群山環繞——早池峰山等；這地方長久以務農為業，明治時代發展出了紡織業。有山有水地理大自然，以及樸實的生活方式，也提供了神話發展的溫床。

《遠野物語》的著作年代是一九一○年，正是全世界從傳統開始邁向「現代」的當口；但是書中卻呈現了一個非常的奇妙的幻想世界：神，怪，妖，巫……彷彿閱讀詩經中的〈九歌〉般原始迷離。對於遠野的居民，這些神怪已經內化成他們的文化信仰。他們相信有神明保衛著遠野，有妖怪在作亂，有巫師可以和死亡的世界溝通。當地人對於真實／虛幻，事實／神話之間，存在著一個曖昧困惑的地帶。

這現象我們並不陌生，姑且稱之為「迷信」。超乎自然的「迷信」也是人類文化的產物。《遠野物語》中所出現的各種古靈精怪，都來自日本傳統社會下，對於大自然的心理投射。例如巨大的「山神」，反映了對於高山的敬畏；動作機伶的狐狸，幻化成會變身，會讓女子懷孕的狐妖；面目醜怪，具有在水中生存神力的河童，投射了人類對於水的焦慮；而優雅帥氣的駿馬，則是女性性幻想的代表。遠野人的生活方式，例如紡織，狩獵，以及他們對於生死的無奈和迷惑，也都融入在奇幻的神話中。這部作品呈現了人對於大自然的畏懼，一方面也在讚美大自然。

《遠野物語》把日本文化中的妖怪（Yokai）發揚光大。妖怪是亞洲文化的限定品，任何事物，例如一把傘或一個水塘，都可以成妖。近期大受歡迎的《哥吉拉》把妖怪放入了流行文化的中心。妖怪也大量出現在漫畫、電玩、電影動畫中。所以，活在網路世代的我們，其實都和遠野的居民一樣，分享著一種對於自然的情感。這種基本的人類情感，讓我們閱讀《遠野物語》時，樂趣源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