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育兒日記(05)
琅族族長宮禹揚和吸血鬼少爺米樂──聯手育兒?小玉,我們打個商量……可以不要咬咬嗎?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你該學的是怎麼服侍我,怎麼討我歡心。」
韓昭明前往企業實習,羊入虎口地來到米氏的地盤。他在總裁面前跌倒、在總裁面前跪下,總裁室裡的巨龍吐焰多麼張狂,他跪下又張開了嘴巴。
他知道米御不會傷害他,他是自願被束縛……
但他脖子上卻出現別人的咬痕。
米御沒有發火,他異常冷靜地問韓昭明:「有人逼迫你嗎?」
留下你的手臂,還能用來擁抱,留下你的雙腳卻只會到處亂跑,現在跑出問題了吧?……所以那雙腳就不用留了吧?只要不讓你知道是我做的,就好……
琅族族長宮禹揚和吸血鬼少爺米樂──聯手育兒?小玉,我們打個商量……可以不要咬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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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放章名頁的文字:你該學的是怎麼服侍我,實習怎麼討我歡心。
九月,天空殘留著夏天的尾巴,有時候悄悄降下了溫度,不著痕跡地展露秋天的氣息。有時候下起了一點小雨,難免使人心情憂鬱,但韓昭明絲毫不受影響,期待著明天到來。
從西海回到T市,宛如從仙境回到烏煙瘴氣的現實,韓昭明覺得自己有哪裡不一樣了,卻說不出是哪裡,是「心境」這般沒有實體、虛無縹緲的東西嗎?因為自己心境不一樣了,看事情的角度不同,連帶著好像那平凡無奇的現實,也會有著一絲驚奇等著自己去發現?
是哪裡呢?
韓昭明沒有深入細想,因為時間總是不夠用;白天上課,回到家照顧小玉,有時候米樂會留下來吃晚飯,拉著他一起打遊戲。小玉在旁邊看,看著看著也吵著要玩,米樂教小玉玩遊戲比教寫字還用心。玩完遊戲,韓昭明要洗衣服、洗小玉、洗他自己、洗任何要洗的東西,房子也要稍微打掃一下,畢竟他不會使用精神控制,沒辦法像米御控制一大群奴隸,他什麼都得自己動手。
一連串的事情做完──噢,還要哄小玉睡覺,不然小玉跟米樂會玩到日夜顛倒!
小獅子的大冒險已經累積三位夥伴了,分別是小蝙蝠、小黑豹和小白鷺。韓昭明很想找個由頭讓小黑豹與小白鷺分道揚鑣,最好讓小蝙蝠也下臺一鞠躬,不然他自己都快忘記這三隻最初跟小獅子是什麼關係了。
有句話說,貴人多忘事。
韓昭明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充實到他有一天忽然發現──咦?米御呢?
自己好像有段時間……手……沒有抱到米御了!
韓昭明不像以前那樣,掐著日子算米御多久沒來,心裡倒也沒那麼介意,畢竟他三不五時就會在家門口看見黑衣男三人組:唐雄、紅怙、雪鹿。三人都是混血吸血鬼,外表跟人類沒兩樣,卻來自純血族中的大家族,為米季和現任家主效命。
每次看到他們,就彷彿提醒著韓昭明,這個世界上有不為人知的統治者:純血族。純血族的壽命可達好幾千年,有人離群索居,有人潛伏在城市裡,當中最高貴、最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就稱為「家主」。
唐雄言明,他們不是來押著韓昭明到家主宅邸的,而是來當司機兼保鏢,全憑韓昭明吩咐,但韓昭明沒搭他們的車。
韓昭明自己搭捷運去上學,或是一週有三天,他開始去企業實習,他也都擠在捷運裡。
實習生有同校的、不同校的,年齡都差不多,都是大學生,都來自風評績優的系所;每個看過去都是菁英,西裝筆挺,韓昭明的領帶上卻有小玉打翻的醬油。
醬油!
──為什麼我早餐要給他沾醬油?
韓昭明悔不當初,吃荷包蛋灑點鹽就好了,自己幹嘛多事拿出醬油和蕃茄醬給小玉選?小玉本來是沒意見的,但他天性好奇,兩個加在一起!兩個加在一起也就算了,但小玉趁韓昭明不注意的時候,用手抓荷包蛋,因為蛋剛煎好很燙,一拿,一放,一甩,醬油就噴出去了。
韓昭明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小玉喜歡用手抓?小玉明明就會用餐具,但只要大人一不注意,就會徒手抓食物。韓昭明只顧給小玉洗手、訓話,沒注意到醬油噴到了自己身上。
到了公司,才有前輩好心提醒,他胸前有褐色汙漬。
因此,他進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去洗手間洗領帶,但那汙漬宛如頑垢,顯然不是搓一搓就可以洗掉的。他只好不打領帶。反正該穿的都穿了,西裝是上班族的戰鬥服,只是少一條領帶,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吧?
平常是沒有人會注意到的,但當所有的男實習生都有打領帶,只有他沒有,就會被注意了。
還好,只是被主管多看兩眼,沒有苛責、沒有多問,韓昭明還承受得住。
聽完一個不知所云的早會,主管勉勵了幾句,便把實習生分到不同部門,由負責帶領的前輩領走了。韓昭明也被分配到一位前輩,就是一進公司,所有的實習生都在會議室集合的時候,提醒他領帶上有醬油的那位,高寧笙。
韓昭明手裡拿著「高寧笙」的名片,看著對方黑髮黑眸、皮膚特別白的英俊容貌,他知道整個部門,甚至整棟樓的女性職員,都會把高寧笙這種顏值高、身材高、薪水也高的男人視作想交往的No.1人選,但韓昭明一點也不想跟對方看齊。他覺得高寧笙長得太高調了,連帶他也被別人關注,剛才還聽到別的實習生說羨慕。
「送你。」高寧笙從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拿出一個紙袋,「我剛剛溜出去買的。」他笑著說。
韓昭明的桌子被安排在高寧笙旁邊,桌上已經配好了電腦跟室內電話。韓昭明不知道其他的實習生是不是也坐在前輩旁邊,但高寧笙的辦公桌偏偏有隔板將他與同部門的職員隔開,因此當高寧笙給他禮物的時候,不會有其他人看到。
韓昭明拆開紙袋,裡面是一條藍色條紋的領帶。
他馬上意識到不妥。
「抱歉,我不能收。」韓昭明不只是微笑,連眼神都蘊含著歉意,他自認這樣有做到位了,「但是很謝謝你,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韓昭明微微把頭低下,做出順服、像在鞠躬的姿態,但又不是真的在鞠躬,畢竟他與前輩只是職位不同,兩人終究還是平等的,他並非在向一位貴族行禮。
「為什麼不收?」
「我沒有收的理由啊……」
高寧笙搶走紙袋,不問韓昭明的意願,就手指靈巧地將領帶打上了。高寧笙的個子跟韓昭明差不多,體態卻瘦了些,黑髮襯著白皮膚讓他看起來更加纖細,當他為韓昭明打領帶的時候,雙眼專注、視線往下,韓昭明得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一眨一顫。
「謝謝前輩。」領帶打好,韓昭明後退一步,仍是裝作恭敬,「請問我要做什麼呢?」
「先坐下吧。」高寧笙瞥了辦公桌一眼。
高寧笙在部門裡的地位從主管交辦他工作,他再分派給同事就能窺知一二,畢竟是有話語權的人。他也很忙。他手上拿著平板電腦,像一劍走天下的俠客,幾乎都不在位子上。韓昭明不知道他是去開會還是幹嘛,因為高寧笙都沒有交代。高寧笙只叫他坐下、把電腦打開,然後搜尋競爭對手的資料。
「搜尋資料」這種事可大可小;小的就是前輩叫你找什麼,你就找什麼,流水帳式報告,中間還能偷懶摸魚,切個視窗。大的就是從網路可得的資料,分析競爭對手,如果寫成報告書,洋洋灑灑上百頁都有可能。韓昭明自認能力沒那麼強,雖然不知道前輩想看到什麼,但能做多少是多少。
雖然高寧笙長時間不在座位上,但他的室內電話一直響,韓昭明只好先接。平均三通電話中,有兩通是客戶指名要找高寧笙,剩下一通是別部門的同事問高寧笙午餐要吃什麼。韓昭明就把這些人記在便條紙上。
……忽然,他接到一通要找他的。
那是來自祕書室的年輕女職員,聽完後,韓昭明突然不確定要不要遵照指示了。
「怎麼了?」高寧笙回來了。
「我接到一通電話,叫我到總裁室報到,但我不是正式員工,怎麼會叫我去見那麼重要的人呢?」
「上面下來的指令,你為什麼要懷疑呢?」
是啊,自己現在是剛入門的小菜鳥,當然是別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韓昭明還是搭上了直通最高樓層的電梯。電梯門一開,一整間的女祕書年輕貌美,每個都留長頭髮、穿幾乎要露出乳溝的套裝或連身裙,跟下面的樓層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怎麼回事?
韓昭明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是其中一位祕書打給他的嗎?為什麼所有人都從辦公桌前站起來,每個人都在看他?
那些眼睛……
有怒火,這是最容易辨認的。有鄙夷,這也不難辨識。有冷眼旁觀、有上下打量,但肯定是對他感到好奇了吧?韓昭明也很想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或壞事),居然被叫到總裁室。
「人來了?很好。」辦公桌後頭走出一位女祕書,看起來挺資深的,戴著眼鏡,指著一疊資料夾,韓昭明抱起它們,「拿去給新總裁過目。」旁邊又來一位爆乳女祕書,把一疊資料壓上去!
還好,韓昭明還搬得動。
跟著資深女祕書走過玻璃隔間,才是總裁室那緊閉的大門。門外有一棵福祿桐盆栽,又稱富貴樹。
女祕書敲了敲門,不等裡面有回應,人就走了。
──咦……
──妳怎麼走了?
叫搬運工也不該自己先走吧?快遞都要簽收啊!
韓昭明雙手捧著資料夾,等了一會兒,門內都沒有回應。他只好擠出一隻手,再敲一次。
這次,門內傳來低沉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進來。」
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又很熟悉……
韓昭明在進門的時候不小心跌倒了,資料夾華麗地灑了一地,他忙著撿紙,卻不敢抬頭……他希望是自己「看錯」。
一隻擦亮的棗紅色皮鞋,踩住韓昭明正要撿的紙。
那隻腳穿著深灰色的西裝褲,褲管合身,往下收到腳踝,沒有碰到鞋子,也沒有露出皮膚。韓昭明不想跟那隻腳爭執,就把手收回去,他撿別張總行了吧?他很認真地跪在地上撿紙,但那隻腳沒有放過他,又踩住另一張。
……他就不相信那隻腳能像跳格子一樣,踩住他要撿的每一張!
韓昭明沒有跟那隻腳比誰的速度快,但他也不想禮讓那隻腳,他要硬搶。那隻腳把紙放開,紙都皺掉了。韓昭明不管上面有個鞋印,用手掌撫平,那隻腳卻伸到他面前,在他愣住的時候,抬起他的下巴。
他不得不向上看到鞋子的主人。
那是一位外貌年約十六的少年,漆黑的長髮紮成了辮,他穿著深灰色的西裝、白襯衫,沒有打領帶,襯衫也沒有扣滿。西裝只扣了第二顆鈕釦,袖子上有米氏的家徽,龍與雄獅就繡在鈕釦的地方,算是很低調的部位。
「你在這裡幹什麼,韓昭明?」少年的眼神居高臨下。
如果說韓昭明看到少年,沒有一絲動容,那是騙人的;他的表情和他早已軟下來的眼神透露出他與少年不僅認識,還關係匪淺。少年的出現勾起了他夜深人靜時的想念;他透過白天的忙碌來逼自己入睡,但睡到半夜,總會起來上個廁所、喝口水,那時候就會想起自己睡著的雙人大床,缺了一邊。
他曾經很介意在科技發達的現代,自己與少年明明有很多種聯絡方式,卻一通電話、一條訊息,甚至一個貼圖都沒有;他把那些當作自己不被放在心上的證據,但是不是那麼回事,其實每個人定義不同,沒有絕對的答案。如今,他已經不想為這種小事爭執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望著少年的眼神,仍是帶著小小的不滿,多令人心癢……
「那麼喜歡跪著,要不要我讓你跪個夠?」
「誰喜歡跪著啊!」韓昭明不管文件還沒撿完,他站起來,直視少年,「還有那句話是我要問你的──你怎麼會這裡,米御?」
「這裡是我的公司。」米御聳肩,轉身走向什麼都沒擺的紅木辦公桌,他回眸一瞥,側臉總是好看,「如果不是有人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在這兒。所以,你要不要對你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也就是我──誠實坦白,你在此的目的為何?」
「還目的咧……」韓昭明把撿好的紙放在辦公桌上,「我哪有什麼目的?我是來實習的!而且我是透過學校申請,我不知道……不知道你……」
──不知道這裡是你的地盤,不然我就不會來了!
韓昭明不敢看米御看得太明目張膽,因為他很少見到米御穿西裝。米御除了純血族的傳統長袍,當然也會穿人類的服裝,他是一位「貴族」,打扮絕不馬虎,但他身分尊貴,即使他要穿睡衣加拖鞋也沒人敢說話。
韓昭明又偷偷瞟了米御一眼……
那一身樣式低調、用料高檔的西裝,被穿出了玩世不恭的味道,好像空降來接手公司的大少爺,什麼都不懂,唯有睥睨眾人的眼神,最傳神到位。
不是韓昭明的形容貶抑,而是他不管怎麼看,左看右看,米御都不像很有主張又能貫徹到底的企業家……他比較像是來玩的!
「米御,你知道怎麼經營公司嗎?」
「噗!」米御笑了一聲,「你不要小看我,那種事會有多難?」
韓昭明真的很懷疑啊!
米御打怪可以,但賺錢真的可行?
「我還是不懂,我以為你在家主宅邸。」韓昭明以為米御是屬於「幕後」的那一群。在這個時代,純血族與人類來往密切,但他們始終不是檯面上的存在。尤其純血舊族都是不管事的,會跟人類來往的大多是新生代的純血族,也就是被稱為「耀升之星」的那一群,不是米御這樣的舊族。
「我是在家主宅邸,但有個小輩來見我,把這間公司當作孝敬的禮物。」米御攤開雙手,正面對韓昭明道:「我很滿意。」
辦公室裝潢現代,以米御的品味來說,出奇地簡潔;沒有華而不實、很怕被打破的古董花瓶,沒有很不搭軋、不知道是哪個親戚送的擺飾。茶几上擺著大盆鮮花,是米御不常用的白百合、粉色繡球花和乳白色的大理花。
天花板挑高,落地玻璃窗讓採光良好,韓昭明不記得米御喜歡銀灰色的窗簾,卻很適合商務人士。一整面的書架,擺滿跟企業管理有關的書,全都是韓昭明看得懂的文字,沒有米御常看的那種蚯蚓古字。
難怪女祕書會說「新總裁」……
如果不是米御人在這裡,韓昭明不會相信這裡是米御的巢穴。
除了……
辦公桌後方的牆上,以金箔和黑色火山岩切割成馬賽克方塊,拼貼成霸氣的巨龍吐焰。看到這不像現代人會有的裝潢,韓昭明才確定了這裡是米氏的地盤。
「原來公司可以當禮物送……」韓昭明長見識了!「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
「說什麼?」米御望向韓昭明,卻見韓昭明臉上毫無笑意。
「早點跟我說這間公司是你的,那我就不會來了。」面對米御,韓昭明不想擺出社交性微笑,就算米御是他名義上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你是不該來。」米御也不笑了,眼神有些凌厲,「韓昭明,你要搞清楚,你是我的人類,我沒有找間宅邸把你關起來,已經對你很仁慈了,你又跑到『公司』這種地方拋頭露面,用意為何?」
「……你回去好不好?」
「什麼!」
這完全就是對上司不敬!
放章名頁的文字:你該學的是怎麼服侍我,實習怎麼討我歡心。
九月,天空殘留著夏天的尾巴,有時候悄悄降下了溫度,不著痕跡地展露秋天的氣息。有時候下起了一點小雨,難免使人心情憂鬱,但韓昭明絲毫不受影響,期待著明天到來。
從西海回到T市,宛如從仙境回到烏煙瘴氣的現實,韓昭明覺得自己有哪裡不一樣了,卻說不出是哪裡,是「心境」這般沒有實體、虛無縹緲的東西嗎?因為自己心境不一樣了,看事情的角度不同,連帶著好像那平凡無奇的現實,也會有著一絲驚奇等著自己去發現?
是哪裡呢?
韓昭明沒有深入細想,因為時間總是不夠用;白天上課,回到家照顧小玉,有時候米樂會留下來吃晚飯,拉著他一起打遊戲。小玉在旁邊看,看著看著也吵著要玩,米樂教小玉玩遊戲比教寫字還用心。玩完遊戲,韓昭明要洗衣服、洗小玉、洗他自己、洗任何要洗的東西,房子也要稍微打掃一下,畢竟他不會使用精神控制,沒辦法像米御控制一大群奴隸,他什麼都得自己動手。
一連串的事情做完──噢,還要哄小玉睡覺,不然小玉跟米樂會玩到日夜顛倒!
小獅子的大冒險已經累積三位夥伴了,分別是小蝙蝠、小黑豹和小白鷺。韓昭明很想找個由頭讓小黑豹與小白鷺分道揚鑣,最好讓小蝙蝠也下臺一鞠躬,不然他自己都快忘記這三隻最初跟小獅子是什麼關係了。
有句話說,貴人多忘事。
韓昭明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充實到他有一天忽然發現──咦?米御呢?
自己好像有段時間……手……沒有抱到米御了!
韓昭明不像以前那樣,掐著日子算米御多久沒來,心裡倒也沒那麼介意,畢竟他三不五時就會在家門口看見黑衣男三人組:唐雄、紅怙、雪鹿。三人都是混血吸血鬼,外表跟人類沒兩樣,卻來自純血族中的大家族,為米季和現任家主效命。
每次看到他們,就彷彿提醒著韓昭明,這個世界上有不為人知的統治者:純血族。純血族的壽命可達好幾千年,有人離群索居,有人潛伏在城市裡,當中最高貴、最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就稱為「家主」。
唐雄言明,他們不是來押著韓昭明到家主宅邸的,而是來當司機兼保鏢,全憑韓昭明吩咐,但韓昭明沒搭他們的車。
韓昭明自己搭捷運去上學,或是一週有三天,他開始去企業實習,他也都擠在捷運裡。
實習生有同校的、不同校的,年齡都差不多,都是大學生,都來自風評績優的系所;每個看過去都是菁英,西裝筆挺,韓昭明的領帶上卻有小玉打翻的醬油。
醬油!
──為什麼我早餐要給他沾醬油?
韓昭明悔不當初,吃荷包蛋灑點鹽就好了,自己幹嘛多事拿出醬油和蕃茄醬給小玉選?小玉本來是沒意見的,但他天性好奇,兩個加在一起!兩個加在一起也就算了,但小玉趁韓昭明不注意的時候,用手抓荷包蛋,因為蛋剛煎好很燙,一拿,一放,一甩,醬油就噴出去了。
韓昭明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小玉喜歡用手抓?小玉明明就會用餐具,但只要大人一不注意,就會徒手抓食物。韓昭明只顧給小玉洗手、訓話,沒注意到醬油噴到了自己身上。
到了公司,才有前輩好心提醒,他胸前有褐色汙漬。
因此,他進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去洗手間洗領帶,但那汙漬宛如頑垢,顯然不是搓一搓就可以洗掉的。他只好不打領帶。反正該穿的都穿了,西裝是上班族的戰鬥服,只是少一條領帶,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吧?
平常是沒有人會注意到的,但當所有的男實習生都有打領帶,只有他沒有,就會被注意了。
還好,只是被主管多看兩眼,沒有苛責、沒有多問,韓昭明還承受得住。
聽完一個不知所云的早會,主管勉勵了幾句,便把實習生分到不同部門,由負責帶領的前輩領走了。韓昭明也被分配到一位前輩,就是一進公司,所有的實習生都在會議室集合的時候,提醒他領帶上有醬油的那位,高寧笙。
韓昭明手裡拿著「高寧笙」的名片,看著對方黑髮黑眸、皮膚特別白的英俊容貌,他知道整個部門,甚至整棟樓的女性職員,都會把高寧笙這種顏值高、身材高、薪水也高的男人視作想交往的No.1人選,但韓昭明一點也不想跟對方看齊。他覺得高寧笙長得太高調了,連帶他也被別人關注,剛才還聽到別的實習生說羨慕。
「送你。」高寧笙從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拿出一個紙袋,「我剛剛溜出去買的。」他笑著說。
韓昭明的桌子被安排在高寧笙旁邊,桌上已經配好了電腦跟室內電話。韓昭明不知道其他的實習生是不是也坐在前輩旁邊,但高寧笙的辦公桌偏偏有隔板將他與同部門的職員隔開,因此當高寧笙給他禮物的時候,不會有其他人看到。
韓昭明拆開紙袋,裡面是一條藍色條紋的領帶。
他馬上意識到不妥。
「抱歉,我不能收。」韓昭明不只是微笑,連眼神都蘊含著歉意,他自認這樣有做到位了,「但是很謝謝你,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韓昭明微微把頭低下,做出順服、像在鞠躬的姿態,但又不是真的在鞠躬,畢竟他與前輩只是職位不同,兩人終究還是平等的,他並非在向一位貴族行禮。
「為什麼不收?」
「我沒有收的理由啊……」
高寧笙搶走紙袋,不問韓昭明的意願,就手指靈巧地將領帶打上了。高寧笙的個子跟韓昭明差不多,體態卻瘦了些,黑髮襯著白皮膚讓他看起來更加纖細,當他為韓昭明打領帶的時候,雙眼專注、視線往下,韓昭明得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一眨一顫。
「謝謝前輩。」領帶打好,韓昭明後退一步,仍是裝作恭敬,「請問我要做什麼呢?」
「先坐下吧。」高寧笙瞥了辦公桌一眼。
高寧笙在部門裡的地位從主管交辦他工作,他再分派給同事就能窺知一二,畢竟是有話語權的人。他也很忙。他手上拿著平板電腦,像一劍走天下的俠客,幾乎都不在位子上。韓昭明不知道他是去開會還是幹嘛,因為高寧笙都沒有交代。高寧笙只叫他坐下、把電腦打開,然後搜尋競爭對手的資料。
「搜尋資料」這種事可大可小;小的就是前輩叫你找什麼,你就找什麼,流水帳式報告,中間還能偷懶摸魚,切個視窗。大的就是從網路可得的資料,分析競爭對手,如果寫成報告書,洋洋灑灑上百頁都有可能。韓昭明自認能力沒那麼強,雖然不知道前輩想看到什麼,但能做多少是多少。
雖然高寧笙長時間不在座位上,但他的室內電話一直響,韓昭明只好先接。平均三通電話中,有兩通是客戶指名要找高寧笙,剩下一通是別部門的同事問高寧笙午餐要吃什麼。韓昭明就把這些人記在便條紙上。
……忽然,他接到一通要找他的。
那是來自祕書室的年輕女職員,聽完後,韓昭明突然不確定要不要遵照指示了。
「怎麼了?」高寧笙回來了。
「我接到一通電話,叫我到總裁室報到,但我不是正式員工,怎麼會叫我去見那麼重要的人呢?」
「上面下來的指令,你為什麼要懷疑呢?」
是啊,自己現在是剛入門的小菜鳥,當然是別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韓昭明還是搭上了直通最高樓層的電梯。電梯門一開,一整間的女祕書年輕貌美,每個都留長頭髮、穿幾乎要露出乳溝的套裝或連身裙,跟下面的樓層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怎麼回事?
韓昭明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是其中一位祕書打給他的嗎?為什麼所有人都從辦公桌前站起來,每個人都在看他?
那些眼睛……
有怒火,這是最容易辨認的。有鄙夷,這也不難辨識。有冷眼旁觀、有上下打量,但肯定是對他感到好奇了吧?韓昭明也很想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或壞事),居然被叫到總裁室。
「人來了?很好。」辦公桌後頭走出一位女祕書,看起來挺資深的,戴著眼鏡,指著一疊資料夾,韓昭明抱起它們,「拿去給新總裁過目。」旁邊又來一位爆乳女祕書,把一疊資料壓上去!
還好,韓昭明還搬得動。
跟著資深女祕書走過玻璃隔間,才是總裁室那緊閉的大門。門外有一棵福祿桐盆栽,又稱富貴樹。
女祕書敲了敲門,不等裡面有回應,人就走了。
──咦……
──妳怎麼走了?
叫搬運工也不該自己先走吧?快遞都要簽收啊!
韓昭明雙手捧著資料夾,等了一會兒,門內都沒有回應。他只好擠出一隻手,再敲一次。
這次,門內傳來低沉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進來。」
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又很熟悉……
韓昭明在進門的時候不小心跌倒了,資料夾華麗地灑了一地,他忙著撿紙,卻不敢抬頭……他希望是自己「看錯」。
一隻擦亮的棗紅色皮鞋,踩住韓昭明正要撿的紙。
那隻腳穿著深灰色的西裝褲,褲管合身,往下收到腳踝,沒有碰到鞋子,也沒有露出皮膚。韓昭明不想跟那隻腳爭執,就把手收回去,他撿別張總行了吧?他很認真地跪在地上撿紙,但那隻腳沒有放過他,又踩住另一張。
……他就不相信那隻腳能像跳格子一樣,踩住他要撿的每一張!
韓昭明沒有跟那隻腳比誰的速度快,但他也不想禮讓那隻腳,他要硬搶。那隻腳把紙放開,紙都皺掉了。韓昭明不管上面有個鞋印,用手掌撫平,那隻腳卻伸到他面前,在他愣住的時候,抬起他的下巴。
他不得不向上看到鞋子的主人。
那是一位外貌年約十六的少年,漆黑的長髮紮成了辮,他穿著深灰色的西裝、白襯衫,沒有打領帶,襯衫也沒有扣滿。西裝只扣了第二顆鈕釦,袖子上有米氏的家徽,龍與雄獅就繡在鈕釦的地方,算是很低調的部位。
「你在這裡幹什麼,韓昭明?」少年的眼神居高臨下。
如果說韓昭明看到少年,沒有一絲動容,那是騙人的;他的表情和他早已軟下來的眼神透露出他與少年不僅認識,還關係匪淺。少年的出現勾起了他夜深人靜時的想念;他透過白天的忙碌來逼自己入睡,但睡到半夜,總會起來上個廁所、喝口水,那時候就會想起自己睡著的雙人大床,缺了一邊。
他曾經很介意在科技發達的現代,自己與少年明明有很多種聯絡方式,卻一通電話、一條訊息,甚至一個貼圖都沒有;他把那些當作自己不被放在心上的證據,但是不是那麼回事,其實每個人定義不同,沒有絕對的答案。如今,他已經不想為這種小事爭執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望著少年的眼神,仍是帶著小小的不滿,多令人心癢……
「那麼喜歡跪著,要不要我讓你跪個夠?」
「誰喜歡跪著啊!」韓昭明不管文件還沒撿完,他站起來,直視少年,「還有那句話是我要問你的──你怎麼會這裡,米御?」
「這裡是我的公司。」米御聳肩,轉身走向什麼都沒擺的紅木辦公桌,他回眸一瞥,側臉總是好看,「如果不是有人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在這兒。所以,你要不要對你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也就是我──誠實坦白,你在此的目的為何?」
「還目的咧……」韓昭明把撿好的紙放在辦公桌上,「我哪有什麼目的?我是來實習的!而且我是透過學校申請,我不知道……不知道你……」
──不知道這裡是你的地盤,不然我就不會來了!
韓昭明不敢看米御看得太明目張膽,因為他很少見到米御穿西裝。米御除了純血族的傳統長袍,當然也會穿人類的服裝,他是一位「貴族」,打扮絕不馬虎,但他身分尊貴,即使他要穿睡衣加拖鞋也沒人敢說話。
韓昭明又偷偷瞟了米御一眼……
那一身樣式低調、用料高檔的西裝,被穿出了玩世不恭的味道,好像空降來接手公司的大少爺,什麼都不懂,唯有睥睨眾人的眼神,最傳神到位。
不是韓昭明的形容貶抑,而是他不管怎麼看,左看右看,米御都不像很有主張又能貫徹到底的企業家……他比較像是來玩的!
「米御,你知道怎麼經營公司嗎?」
「噗!」米御笑了一聲,「你不要小看我,那種事會有多難?」
韓昭明真的很懷疑啊!
米御打怪可以,但賺錢真的可行?
「我還是不懂,我以為你在家主宅邸。」韓昭明以為米御是屬於「幕後」的那一群。在這個時代,純血族與人類來往密切,但他們始終不是檯面上的存在。尤其純血舊族都是不管事的,會跟人類來往的大多是新生代的純血族,也就是被稱為「耀升之星」的那一群,不是米御這樣的舊族。
「我是在家主宅邸,但有個小輩來見我,把這間公司當作孝敬的禮物。」米御攤開雙手,正面對韓昭明道:「我很滿意。」
辦公室裝潢現代,以米御的品味來說,出奇地簡潔;沒有華而不實、很怕被打破的古董花瓶,沒有很不搭軋、不知道是哪個親戚送的擺飾。茶几上擺著大盆鮮花,是米御不常用的白百合、粉色繡球花和乳白色的大理花。
天花板挑高,落地玻璃窗讓採光良好,韓昭明不記得米御喜歡銀灰色的窗簾,卻很適合商務人士。一整面的書架,擺滿跟企業管理有關的書,全都是韓昭明看得懂的文字,沒有米御常看的那種蚯蚓古字。
難怪女祕書會說「新總裁」……
如果不是米御人在這裡,韓昭明不會相信這裡是米御的巢穴。
除了……
辦公桌後方的牆上,以金箔和黑色火山岩切割成馬賽克方塊,拼貼成霸氣的巨龍吐焰。看到這不像現代人會有的裝潢,韓昭明才確定了這裡是米氏的地盤。
「原來公司可以當禮物送……」韓昭明長見識了!「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
「說什麼?」米御望向韓昭明,卻見韓昭明臉上毫無笑意。
「早點跟我說這間公司是你的,那我就不會來了。」面對米御,韓昭明不想擺出社交性微笑,就算米御是他名義上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你是不該來。」米御也不笑了,眼神有些凌厲,「韓昭明,你要搞清楚,你是我的人類,我沒有找間宅邸把你關起來,已經對你很仁慈了,你又跑到『公司』這種地方拋頭露面,用意為何?」
「……你回去好不好?」
「什麼!」
這完全就是對上司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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