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1017_在黑暗中相遇

風速王子

The Front Runner
「我知道你已經聽過好幾千遍類似的故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寫的書改變了我的一生。」
強推

達洋貓《櫻花樹》一卡通

達洋貓《櫻花樹》一卡通

【開學大作戰】一卡通全面限時9折起

看更多
  • 會員好評 ★★★★★(3)
  • 18個人喜歡
  • 9 288
    320

出版情報

存在於虛實之間的《邊境國》

2011/09/01 它就站在書架的角落,不吭不卑地挺立著。書名難以拒絕:《2018740695200》。在歐洲大陸北方之巔,在愛沙尼亞,在塔靈,在東歐西化後首都裡唯一的大賣場邊上,在唯一的書店裡,唯一的一櫃英文書中。 隨手翻了幾頁,我立刻愛上了這本小說:也許是因為它的誠懇、機智、絕望、親密、叛逆。小小的一本書,卻有著恢宏的氣度,很細膩隱微的。當下我就有了翻譯的念頭。 但作者的聯絡方式卻怎麼也找不到。不得已,我寫信到愛沙尼亞文學中心,想不到很快地便和作者接上線。托努似乎很和氣,不同於書中的主角(但這本書通常都被當作是作者的半自傳作品)。他要我找法文來對照,說法文比較準確。同時,「法文譯者完成了一項不可能的任務」,他說:「因為原文中主角沒有特定的性別,而這在法文是幾乎做不到的,但它做到了。」於是,整本書的翻譯便以英法兩個版本為主。 最有趣的是,書中的主角便是一個譯者,是一個譯者不斷地寫信給某個不知是否存在的對象(安傑洛──天使)。在翻譯的過程中,我也像是敘事者,做為一個譯者不斷寫信給作者,詢問兩個版本中的各個出入;翻譯的過程,因為托努在小說中精巧的設定,簡直就像是做為譯者的我被拖進了小說的世界裡,像是我自己在進行小說主角的告解,為了一樁我沒犯下的罪……讓這次的翻譯更加撲朔迷離的是,我當時就住在巴黎,書中主角犯下罪行的地方,他告解的城市…… 書名《邊境國》(Border State)一下就敲定了:這是個專有名詞,講的是一戰後東歐一系列國家,特別指波羅地海三小國。真正有意思的是因為書名與內容得來的封面設計靈感:讓封面留白,只有字體用打凸的方式呈現,為了呼應作者對邊境/國的定義:邊境是看不到的,如果你站在邊境,你也會變成無形的,誰也看不到你,而一個邊境國是不可能存在的……。

活動訊息

金石堂,總有一本書懂你,邀您同遊解憂秘境!

內容簡介

史上第一本進入紐約時代雜誌暢銷書排行榜的同志小說
全球銷售量超過三千萬冊

就在不久前,我仍然懵懵懂懂強制壓抑同性強烈感受的年代,同性戀者就如待宰羔羊般,我們瑟縮的擠在黑暗地底世界裡,就像基督徒守護墓穴般,守護著自己的性信仰。要等到什麼樣的英明君主出現,才會頒佈法令允許我們走向光明世界?我們做了什麼壞事嗎?殺人犯或小偷才會傷害他人,我們從沒碰過任何人一根寒毛,就算有也只是因為內心無止境的困惑和無解的罪惡感,而不停傷害著我們自己。


自從1974年出版以來,《The Front Runner》不但感動、鼓舞了各世代的同志讀者,也成功打進主流讀者的市場,成為有史以來第一本衝進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同志小說。至今,全球銷售量估計已超過三千萬冊,並已翻譯成多國語言,包括:日本、德國、法國、瑞典、荷蘭、丹麥、西班牙、加拿大、英國、拉脫維亞等。

三十年前本書一鳴驚人,立刻成為跨國際的著名暢銷同志小說,獲得無數的讚賞,也贏得同志文學獎,擄獲了全世界男女同志的心。

許多慕名前往簽書會的讀者總會激動落淚的說:「我知道你已經聽過好幾千遍類似的故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寫的書改變了我的一生。」

華倫女士總是認真的回答:「但我還沒聽過你的故事,請說給我聽。」

三十年後,風速王子已再版多次,賣出上千萬本,翻譯成多種語言,並即將搬上大螢幕。
三十年後,持續以同志愛情小說之姿領銜暢銷書排行榜寶座,蔚為經典。
三十年後,有些讀者已經化身為同志人權運動者站上最前線,成為捍衛自我權利的英雄。那些出現在簽名會現場,握著華倫女士雙手的那許多學者、人權工作者和同志們,激動的說著:「你的書改變我的一生」這句話,那場面總是令人記憶深刻。

本書不僅是同志運動的基石及里程碑,更是凝聚同志社群力量的重要支點。它將協助及帶領我們面對前方的阻礙,擊退那些打算把同志重新擠回「櫃子」內的邪惡勢力。

這本最激勵人心,動人心弦的同志愛情故事,同時也為世界上數百萬曾經誤以為自己不值得被愛的男女同志們,點亮一盞明燈。讓他(她)們更了解同志社群,更敢於不畏艱難勇往直前,並在終點線與敵人擁抱。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面對掙扎與社會不公的前鋒戰士,都有機會打敗困難,成為生命的勝利勇者。

一本小說,卻仍能產生難以想像的巨大衝擊。一本書能夠讓人提升,也能使人向下沉淪。

這就是生命的定律。人們因為一本書、一幅畫作、一曲音樂或一部電影所感動,命運也因此改變。

難道是那些書讓一個女牛仔,變成女同志嗎?不,那些書只是幫助我認識自己,確定我人生的北極星所在,輔助我在暗夜中找到自己的宿命。最重要的重點是,我就是自己的舵手,沒有人能夠為我掌舵。

我記得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的。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十日,那天我遇見比利.西伯,他要我當他的指導教練。
-哈蘭


故事發生在1970年代的美國,同性戀仍是處於一種禁忌與偏見的黑暗年代,曾是海軍陸戰隊員的哈蘭外表英俊瀟灑,他總是擺出一副紀律森嚴的撲克臉,但內心總是激盪著熱情,渴望愛人與被愛。原本在田徑場上前途看好的哈蘭,因為同志的身份使他失去了婚姻、孩子及未來,羞於見人的恥辱和愧對家人的罪惡感讓他躲到一個小學院擔任一位田徑教練。

直到某個早晨,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他的,竟是個令人不安的驚喜。三位美國頂尖跑者因為「紀律問題」遭到原來所就讀的奧勒岡州大學驅逐。他們表明希望能進入哈蘭的田徑隊。見到三個男孩,哈蘭深感不安。在普斯考特學院裡,唯一知道哈蘭的同志身分的,只有校長喬和夫人瑪麗安,他們在僱用哈蘭時就知道賓州的事情,並且完全相信哈蘭的誠信正直和教練能力。

當哈蘭看到比利輕盈的跑在覆蓋著白雪的跑道上時,深深為他未經雕琢的原始天賦所吸引。他正是哈蘭一直以來夢想中的戀人。然而哈蘭不敢也不願承認自己對他帶有絲毫的感情存在。

然而年輕的比利,他從不懷疑自己有愛人與被愛的自由,他總是充滿著希望,不斷挑戰社會的禁忌與成見,勇敢去追求自己的真愛與幸福。經歷百般的掙扎與糾葛,哈蘭終於走出之前的陰影,和比利陷入了愛河。

一九七六年的美國室內田徑賽季,比利戰無不勝,沒有人動搖得了他的霸主地位。比利的連勝佳績,讓恐同人士更加的討厭他。當時,比利即將進軍奧運長跑比賽項目,而且是冠軍的最佳人選;但在此時,兩人的戀情也曝光了,整個保守而敵視同志的田徑界不斷的排擠及打壓他們,美國奧委會、國際奧委會也暗地的運作,就是不想讓比利參加比賽。面對這些歧視與壓迫,兩人的命運也因此寫下了尊嚴與勇氣的悲壯故事。

在巡迴參賽和一連串的奧運訓練之下,我們跟隨比利的腳步進入沈痛驚人的故事高潮。面對田徑場內場外各種勾心鬥角與排擠,以及來自四面八方的威脅與恐嚇,比利終於登上了決賽的場地,在全場加油聲中,就在即將抵達終點前,比利卻突然倒地不起--只見慘遭暗殺身亡的比利,倒臥在跑道上......

最後,哈蘭成為同志人權鬥士且參加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所舉辦的一英哩大師賽。

他重回田徑場上是因為從比利身上,他看到了應有的尊嚴,他要體驗比利所經歷過的一切,用血與汗來延續比利的榮耀。他們敢於不畏艱難勇往直前,並成為面對掙扎與社會不公的前鋒戰士,他們是自由、無懼,為了追求理想而毫不退縮的風速王子。

名人推薦

這是有史以來最動人心弦的同志愛情故事,可媲美經典名著:《麥田捕手》、《蒼蠅王》、及《另一個和平》......一個女人竟能夠如此神乎其技的精準描寫成年男子間的同志感情世界,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這是我讀過最觸動人心的羅曼愛情小說,肯定會在暢銷排行榜上名留青史。--The New York Times

這是一部真正關於同志的愛情故事,內容涉及感情、人生志向、同志對於生命的嚮往以及堅韌決心......故事背景是關於長距跑步及奧運訓練。--Publisher’s Weekly

我們的預測非常精準,「這將成為劃時代的經典同志小說。」--直至目前為止,風速王子銷售已經超過千萬冊。--Library Journal

史上第一本進入紐約時代雜誌暢銷書排行榜的同志小說。--The Advocate

作者對同志社群的觀察入微,她書寫的同志社會可媲美現實狀況。--Post Intelligencer, Alexabbder Hamilton Veterans Services

有史以來最賺人熱淚的愛情故事。無疑這本書將被全世界讀者捧在手心裡閱讀、討論並用心體會......華倫在小說中所描述的愛情與運動、勝利的甜美與失落的苦痛缺一不可......她的文章讓讀者不可自拔的陷入其動人心弦的樂章。--William Morrow & Co。

這是一本值得一讀再讀,一再有所體悟的故事......在學習愛的過程中,啟發世人明白愛的美好。--Mattachine Times

關於田徑與奧運的競爭場面,活靈活現的呈現在書中。令人震驚的結局,更使得某些讀者瞬間跌入深淵。這是過去十年來最精采的小說之一,千萬不要錯過。--Vector

派翠西亞.妮爾.華倫二十年前就以小說「風速王子」開啟美國陽剛運動員的感情世界。奧林匹克選手比利與教練哈蘭的感情故事,為同志運動員開啟一扇通往「出櫃」的窗--Bay Area Reporter

這是一本充滿開創性之作,也是一段美麗的跨世代之戀......風速王子仍然持續在各大同志小說排行榜中佔有一席之地。--The Advocate

一九七四年首次閱讀這本小說的震撼感,至今尚未平息。風速王子一直都是深受歡迎的同志暢銷小說之一。--Edge

風速王子對同志和非同志來說,都非常耳目一新。小說中描述兩位陽剛男子之間的關係,在世界級賽跑項目的故事背景之下,衝擊出正向火花。--Update

風速王子雖然是一九七三完成的小說,並於隔年出版,但即使到現在讀起來,跟現今同志社會並沒有很大的代溝。確實,如果沒有喇叭褲和及肩卷髮,讀者可能會以為這本小說是在一九九三年出版......跟隨主人翁的腳步,我們經歷了否定自我的階段,直到戀情開花結果,故事描述栩栩如生。在巡迴參賽和奧運訓練的故事背景之下,我們跟隨前鋒型跑者的腳步進入沈痛驚人的故事高潮。--Gay and Lesbian Times

這是我讀過最棒的同志小說,也是當今最棒的文學作品......老實說,為什麼一個女人可以把男性情感描述的如此絲絲入扣,這對我而言實在是難以置信......全書高潮發生在一九七六年奧運,我只能說這樣的發展實在令人心碎。我從沒為任何一個故事掉過這麼多眼淚,就算讀到王爾德(Oscar Wild)的「快樂王子」故事中,小燕子躺在王子腳邊死去,也不曾令我如此悲傷。--UCLA Daily Bruin

編輯推薦

愛滋恐同風暴中,必看的經典!純真的戀情,是我抗爭的勇氣。


1970年代的美國,同性戀仍是處於一種禁忌與偏見的黑暗年代,曾是海軍陸戰隊員的哈蘭外表英俊瀟灑,卻因為同志的身份使他失去了婚姻、孩子及未來,羞於見人的恥辱和愧對家人的罪惡感讓他躲到一個小學院擔任田徑教練,在這裡他遇見年輕的比利,兩人更陷入愛河……派翠西亞.妮爾.華倫為當代暢銷同志議題小說的指標性作者。每部作品都反映了美國對同志議題的了解與包容力。其最受讀者的作品《風速王子》,為第一部以現代為背景的同志戀情小說,自從1974年出版以來,不但感動、鼓舞了各世代的同志讀者,也成功打進主流讀者的市場,成為有史以來第一本衝進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同志小說,全球銷量高達3千萬冊。

作者

派翠西亞.妮爾.華倫

一九三六生,成長於蒙大拿的牧場,曾經擔任讀者文摘編輯二十二年之久。著有三本暢銷小說,贏得無數獎項,包括一九七八年Walt Whitman同志文學獎,以及一九八二年國家牛仔名人堂Western Heritage獎,現居加州。

派翠西亞.妮爾.華倫為當代暢銷同志議題小說的指標性作者。每部作品都反映了美國對同志議題的了解與包容力。其最受讀者的作品《風速王子》,為第一部以現代為背景的同志戀情小說,全球銷量高達3千萬冊。1993年獨力成立野貓出版社(Wildcat Press)出版質量俱佳的同志議題文學作品。

作者其他著作:
1.最後的紀念日 The Last Centennial(The Dial Press 初版 1971,William Morrow 出版1978 )
2.牧師與舞者 The Fancy Dancer(William Morrow 出版1976 ,Wildcat Press出版1996)
3.選美皇后 The Beauty Queen(William Morrow 出版1978)
4.首先是太陽 One is the Sun(Ballantine 出版1991 ,Wildcat Press 再版 2001)
5.哈蘭:風速王子後傳Harlan’s Race(Wildcat 出版1994)
6.比利小子:風速王子二部曲Billy’s Boy( Wildcat Press 1998)
7.野人The Wild Man ( Wildcat Press;初版2001)
8.紫色更衣室裡的秘密The Lavender Locker Room( Wildcat Press 初版2006)
9.我的西部人生(My West - Wildcat Press; 初版2011)

詩集:
綠鬃馬Horse with a Green Vinyl Mane (Novi Poezii 1970)
玫瑰城Rose-Hued Cities (Novi Poezii 1966)
傳說與夢想Legends and Dreams (Novi Poezii 1962)
蜜蜂的悲劇A Tragedy of Bees (Novi Poezii 1959)

譯者

潘樂辰

美國教育博士,曾任自立早報記者,民視新聞部,任教於私立大學英語課程多年,目前旅居美國,兼職翻譯工作。

Joanne Chen

英國伯明罕大學英語碩士,出版過多本英語學習書,曾任外商公司總經理秘書,目前兼職翻譯工作。

序/導讀

作者序
直至一九九四年,我的好友金恩(Gene)已經跟愛滋病魔對抗了八年之久,當時他三十八歲,而且對病痛已經感到極度厭倦。
我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外出吃午餐:開著他的藍色敞篷跑車出遊,坐在他最喜愛的日落大道餐廳裡,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之後,我們一起回到醫院,坐在病床邊,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幫他按摩腳,或注意不讓他的點滴管纏在一起。最後他終於回到了家裡,他希望能在自己的家中去世。在一堆好朋友圍繞下,他在離世前最後一個下午和大家開心的談天說笑。他的臥室幾乎是空的,所有物品早已分贈給親朋好友。除了陽光、音樂、與他的精神之外,幾乎空無一物。
他仔細回想,估量這一生的輕重──就像是埃及古墓藝術品中,真相女神Ma’at將人心放在磅秤其中一邊,另一邊則放上象徵生命真理的羽毛一般。
金恩讀了「風速王子」之後,與我分享他最後一篇感想:
他說,他第一次讀這本小說時只有十七歲。書中的主角跟他自己,彷彿就像鏡子的兩端。他看到自己的掙扎與苦痛,看到自己爲追求真愛而奮鬥。當年他讀到一半,決定鼓起勇氣第一次為自己而活。完事後,他覺得自己並沒有獲得應有的尊重。夢想破滅的年輕人,關在汽車旅館內嚎啕大哭了一個晚上。在悲傷與痛苦情緒夾雜之下,他終於讀完了後半段。太陽出來後,他離開旅館,下定決心要面對真實的自己。
我聽著他訴說自己的故事,從他身上我看到許多與其他讀者相同的命運。
在這個電子時代,印刷書籍或許有點老派。但一本小說,卻仍能產生難以想像的巨大衝擊。過去這二十年來,七種不同語言的數百萬讀者都讀過了風速王子,男女同志們不論是口頭或寫信向我訴說著這本書如何幫助他(她)們接受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
金恩是個國際知名的例子,一個堂堂六呎(約一百八十公分),英俊瀟灑迷倒眾人的運動員,只要他一出現,同一空間中所有男性立刻相形失色。但他可不只是空有俊美外表的小毛頭而已,他是個同志理論家,也是一名作家,手上有一大箱尚未出版的詩集及文稿。
如今他削瘦的臉龐、深陷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看起來還是那麼的俊美迷人。他是海報上的死亡天使,一個與我有著前世因緣的孩子。他回到家裡向我訴說他的旅程,並在我懷裏逝去。他並不自憐,我還記得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他與我分享著理想,並把他未付梓的作品都交給了我,要我把它們放進我的作品中,當做給世人的警惕,特別是年輕人。
我看到他的生命如何觸動真相女神在我心中的磅秤──我有責任對他、對所有的人類、所有地球上的生物負責。

「人與人間相互的影響力」是個最令人膽戰心驚的話題。有時我們毫無防備的做著一些事情,比如登山客生火取暖,卻不小心引發森林大火,摧毀無數人的家園。但大部分的時間裡,我們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付諸行動,比如一位擧足輕重的牧師激烈的佈道,希望台下幾個孩子能夠受到感召。當然牧師心裡很清楚,這些孩子很有可能會因此在學校受到什麼欺負,遇到哪些難題……
關於責任與罪惡之間,有條微妙的界線,而我們的社會的確比較靠近罪惡這邊。我們的社會經常被觀察家描述為令人恐懼的巨大罪惡網絡。因此,我們經常聽到以下的說詞:「是魔鬼讓我這麼做」,或者其他人這麼說:「都是我爸媽的錯」,或說:「政府爲什麼不能多做點事情」。
但也有很多人認為面對命運時,自我的抉擇要比被惡魔操縱來的有尊嚴多了,他(她)們喜歡自己承擔個人的人生。這點和我的想法一樣,我寧可對自己負責,也不要過著充滿罪惡感的人生。
責任就像春天,能夠帶來改變及自我療癒的能力。但罪惡就像是冰冷的墓園──一旦做了就無法再改變。比如說:穿棉衫可能讓我覺得有罪惡感,因為我知道棉是在什麼情況下由農民種植生長,採棉工人在工作的過程中,如何因此身上沾滿殺蟲劑而生病。但在九○年代,除了草裙以外,我幾乎找不到任何純淨無污染的質料可穿。然而矛盾的是,穿著棉衫卻又讓我更能承擔愛地球的責任,讓我可以爲乾淨的地球盡一份心力。就這樣,在真相女神的磅秤上,我似乎與女神手中的羽毛取得了某種平衡。
一個作者決定要出版關於同性戀故事的小說,是在作者與讀者之間編織一個巨大的人生責任網。讀者告訴我,因為我的書,他(她)們與愛侶相聚或失去摯愛、找到工作或失去依歸、妻離子散或全家團聚。但不論是我或其他同志作者,都不知道在七○年代,我們竟會面臨愛滋病這個曠世絕症。但是我們必須明白,讀者或許有可能遭遇到其他類似不愉快的經驗或相對更加極端的病症。然而,男女同志早已經歷許多殘酷的經驗,像是監獄、不人道的對待、喪失子女監護權、受到社會排擠、企圖自殺、嗜酒成癮或失去愛侶。
總括一切,只有一個棘手的問題:我們的文化無助而苦惱的夾在魔鬼與命運之間掙扎。難道暴力片的製作人有能力成就更多殺人犯嗎?同志小說的作者或自由主義的異性戀小說作者,難道能夠害更多人得到愛滋嗎?美國立法委員在這些問題之間角力著,有些人主張禁止暴力片,有些人主張把HIV陽性反應者關進監獄──而我們身為作者,幾世紀以來唯一不變的職志就是繼續文字創作。一本書能夠讓人提升,也能使人向下沉淪。
這就是生命的定律。人們因為一本書、一幅畫作、一曲音樂或一部電影所感動,命運也因此改變。關於這點我感悟深刻,因為一九五○年代當我還是個少女時,就受到書籍的深遠影響。難道是那些書讓一個女牛仔,變成女同志嗎?不,那些書只是幫助我認識自己,確定我人生的北極星所在,輔助我在暗夜中找到自己的宿命。最重要的重點是,我就是自己的舵手,沒有人能夠爲我掌舵。
簡言之,我們這些創作人士負有重責大任,因為我們透過印刷、畫作或影片,讓閱聽大眾有機會可以接觸到不同的訊息。

金恩去世後幾個月,他的姊姊覺得該是處理骨灰的時候了。那天傍晚,我站在山頂至高點眺望整片大海,天邊還掛著最後一束晚霞,鳥兒在樹林裏吟唱。我抓起第一把骨灰灑向空中,指間感到很清爽,就像是握著沙漠裏的砂石及塵土般。一些骨頭的碎片滑落斜坡落入塵土,空氣中金恩的骨灰飛揚。這個堂堂六呎高的男人,現在就像真相女神的羽毛一樣輕盈。
即使到現在,不論他的靈魂歸於星辰,或在地球的某個角落重生,都是人生挑戰的開始。或許他將會繼續那未完成的作品,成就另一本引領我走向另一個人生旅程的鉅作。
骨灰飛揚間,我親愛的朋友在空中給了我最後一吻。

派翠西亞‧妮爾‧華倫
一九九五年二月




導讀
派翠西亞‧妮爾‧華倫是擁有三千萬名讀者的知名作家,或許並不需要特別介紹。然而對於那些在她的知名著作發行很久以後,才有機會一窺同志社群的讀者而言,簡單的導讀說明,或許不嫌太過。
三十年前,我才二十歲。那年閱讀風速王子時,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將與本書作者成為出版社的合作夥伴。她喚醒了我的個人意識,使我了解社會加諸於女性的不公,以及對同志社群的啟蒙,她成為我在這艱難且充滿挑戰的文學世界裡生存的心靈導師。
三十年前,跟哈蘭∙布朗一樣,我也曾是個保守、內心隱藏著不為人知秘密的恐同症教練。和其他許多躲在黑暗角落的年輕同志一樣,在閱讀本書時認識了田徑教練與奧運選手間扣人心弦的真愛故事,並帶來自我對生命的體悟。我哭了,並不是因為故事人物的悲劇結局,而是因爲其中所訴說,關於同志的自我認同痛苦及掙扎,因為他們無法獲得這個社會、甚至無法獲得自己的認同,令我感到非常悲傷。
三十年前本書一鳴驚人,立時成為跨國際的著名暢銷同志小說,獲得無數的讚賞,也贏得同志文學獎,擄獲了全世界男女同志的心。
最近,我花了一整個週末的時間,閱讀來自四面八方的讀者來函。他們感激華倫女士的書帶給他(她)們的愛與鼓勵,讓他(她)們了解到過去不為人知的同志世界。華倫女士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們很高興如此受到讀者的愛戴,這些日子以來,所有讀者的來信與她的回函,都依照日期逐一歸檔珍藏著。
當我陪著她參加難得一次的簽書會時,曾聽到許多慕名前來的讀者激動落淚的說:「我知道你已經聽過好幾千遍類似的故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寫的書改變了我的一生。」
華倫女士總是認真的回答:「但我還沒聽過你的故事,請說給我聽。」
每個人的經驗與故事都是獨一無二的,但讀者們經常的共同話題是,他(她)們因為恐懼與偏見而困擾不已、坐立難安、孤立無援、不知所措。閱讀過她的書之後,他(她)們終於能夠重新找到方向,重新面對自己。
三十年後,風速王子已再版多次,賣出上千萬本,翻譯成七種語言,並即將搬上大螢幕。
三十年後,持續以同志愛情小說之姿領銜暢銷書排行榜寶座,蔚為經典。
三十年後,有些讀者已經化身為同志人權運動者站上最前線,成為捍衛自我權利的英雄。那些出現在簽名會現場,握著華倫女士雙手的那許多學者、人權工作者和同志們,激動的說著:「你的書改變我的一生」這句話,那場面總是令我記憶深刻。
三十年後,本書不僅是同志運動的基石及里程碑,更是凝聚同志社群力量的重要支點。它將協助及帶領我們面對前方的阻礙,擊退那些打算把同志重新擠回「櫃子」內的邪惡勢力。
新世代的讀者和我一樣,也從風速王子中獲得力量與勇氣。
派翠西亞‧妮爾‧華倫不僅出版了這本最激勵人心,動人心弦的同志愛情故事,同時也爲世界上數百萬曾經誤以爲自己不值得被愛的男女同志們,點亮一盞明燈。讓他(她)們更了解同志社群,更敢於不畏艱難勇往直前,並在終點線與敵人擁抱。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面對掙扎與社會不公的前鋒戰士,都有機會打敗困難,成為生命的勝利勇者。
恭喜我的摯友。謹代表全世界千萬讀者感謝妳將作品呈現在世人眼前,尤其是這本跨時代的超凡鉅作。很高興見到風速王子在出版三十週年之後,仍能為大家所支持,帶領社會大眾更加了解同志社群。希望這

試閱

第一章


我記得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的。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十日,那天我遇見比利‧西伯,他要我當他的指導教練。
前一天晚上大雪覆蓋了整個紐約州。大約早上八點,我跟往常一樣在學校餐廳吃完早餐,然後高興地吹著口哨走到體育館。陽光照射在雪地上,強烈的反光讓人看不清楚前方,我從正在鏟雪的學生身旁走過。


「嗨!」我笑著對學生說。當時,我並不知道,我的生命將從此改變。
「嗨,布朗先生!」學生們也笑笑的回答我。
我一到辦公室門口,發現普斯考特大學的校長兼創辦人,喬瑟夫‧艾‧普斯考特,正等在鎖著門的辦公室前。他身穿羊皮外套,提著他那總是裝滿厚厚文件的公事包,還有兩杯冒著蒸氣的咖啡和茶。


每當喬(喬瑟夫的簡稱)一大早這樣出現時,我就知道肯定有甚麼事情要發生了。
「這是給你的,暖一暖身子。」他把茶遞給我。
我們走進辦公室。喬脫下羊皮外套,坐在我桌前那個老舊的橡木搖椅,我也卸下身上的連帽厚大衣,掛在嘰嘰嘎嘎的老辦公旋轉椅背上。桌面整齊堆疊著學生的報告,等待歸檔的文件還有一些田徑運動的出版刊物。粗糙的混凝土牆上掛著一個大佈告欄,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既定行程。還有一些相框,裡面是我自己二十年前穿著海軍軍服以及在維拉諾瓦擔任一英里賽跑選手時的照片,還有其他一些我訓練過的選手,旁邊的大書架上塞滿了關於體育方面的書。


「甚麼事啊,喬?」我邊說邊小口啜飲著熱茶。
喬點起煙,對著我皺眉的臉說:「哈蘭,你知道那三個被奧勒岡州立大學勒令休學的男孩嗎?」
我點了點頭,最近體育新聞的版面充斥著關於他們的新聞。近年來,常有男孩們被學校校隊踢出校門的消息,運動員的革命似乎也在田徑場上進行著,紀律嚴明的教練與年輕選手們在遲到、髮型、性、毒品等方面的辯論與爭吵似乎永無休止,我自己也有一些隊員常常跟我在這方面爭吵不休。但是奧勒岡大學的耶路撒冷田徑隊,最近踢掉這三個頂尖大四賽跑選手的原因,卻是另外一回事。總教練格斯‧林奎斯聲稱是「紀律因素」,但沒具體說明,大家都不知道真相是什麼。


「你知道任何關於那些男孩的事嗎?」喬問。
「不多,喬,」我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跑步。」
喬的雙眼閃爍著狡詰的光芒。「假如我告訴你,他們想轉到這裡?」
我慢慢地放下茶。不敢相信我聽到的話,自從六年前在賓州的教練工作遭到解聘後,很久都沒有指導過類似這三位「爆發型」的跑步選手了。現在這個學校有一群好學生,但肯定不像東部學校那些潛力型的運動員。「爆發型」的選手不會想到要來普斯考特,他們都想到奧勒岡、維拉諾瓦、或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


「可是,」我說,「我不確定我會想指導林奎斯的頭痛隊員。」
「男孩子們說他們受到不公平待遇,沒有人聽過他們的說法,他們想跟你談談,我跟他們講好了決定權在你。」
「你的意思是他們在這裡?」
喬模仿著老菸槍的搞笑動作:到處找不著煙灰缸,只好把煙灰彈在手心,然後丟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字紙簍裡。


「他們昨晚深夜在暴風雪中跑來敲我的門,」他說,「聽說他們一路從奧勒岡搭便車來,瑪麗安讓他們睡書房,家裡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他們吃光了。」
我越聽越迷糊,他們的行動聽起像是絕望中的孤注一擲,我腦海出現他們三人半凍僵的站在達科塔高速公路旁,伸出大拇指比著搭便車的手勢,還舉著手寫「紐約」牌子的畫面。


「為什麼來這裡呢?我的意思是,應該有很多一流的團隊和寬容的教練搶著要他們。」
「但這裡有你,不是嗎?」
「可是我已經好幾年不出江湖了,那些孩子或許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我相信他們會告訴你所有的事。」喬邊說邊站了起來。
「好吧,」我說,「我九點跟十點都有課,十一點到午餐之間有空檔,叫他們十一點來找我好了?」
喬離開後,我愣了幾分鐘才起身前往九點鐘要開始的田徑訓練。自從離開賓州後,像他們三個這樣的跑者出現在我隊裡對我而言,幾乎是一場酸楚的夢靨,我感覺自己快要被酸楚的回憶淹沒了。(待續)我第一次看到奧勒岡三男孩,心裡有種模糊的不安感。他們或坐或半躺的靠在我辦公室的椅子上。我關上門並掛起「教練開會中請勿干擾」的標誌。他們默默凝視著我,我也凝視著他們。他們的面孔經常出現在田徑雜誌上面,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陌生。
他們看起來像三個被擊敗的流浪搖滾樂手,眼神空洞,臉上布滿鬍鬚。看著他們,我突然想起一九五○年代,當時規定所有選手都要理著平頭,鬍子也要刮的乾乾淨淨。現在連我都早就不再重視這樣的規定了。


三個男孩中的超級巨星是一英里賽跑選手文斯‧馬諦,他也是最帥的一個。二十二歲,身形又高又瘦,來自洛杉磯,留著一頭烏黑及肩的波浪長髮,棕色眼睛透露著傲慢,右眼下方有個小疤,穿著褪了色的Levi's牛仔褲,破舊的空軍夾克和登山鞋。他除了擁有三分五十二秒一九美國史上第三快的紀錄以外,還擁有一對容易受傷的腳,使得他跑起來只有一半快。除此之外,我還知道他跑步時手肘不是很安份,而且脾氣暴燥。


我的目光移動到雅克‧拉豐身上。二十一歲,來自伊利諾州的崁東市。他跟文斯不同型,但他是頂尖的一英里及半英里雙料跑步選手。田徑雜誌形容他是個灰諧幽默的怪人,同時又纖細敏感。以半英里跑者來說,他比文斯看起來肌肉更加發達,留著一頭捲曲的紅褐色頭髮和鬍鬚,戴著格子頭巾,穿著越野夾克,明亮的藍眼睛閃爍著活潑又焦慮的眼神。


接著,我的眼睛停留在比利‧西伯上。他二十二歲,來自舊金山,曾經是加州著名的高中長跑選手之一,他剛進奧勒岡大學時,跑了二十八分四十九秒的一萬公尺紀錄,但從那以後似乎就沒怎麼再進步了。我很想知道他停滯不前的原因,難道他對跑步已經失去了熱情?


比利輕鬆的坐在喬先前坐的那張橡木搖椅上,透過金邊眼鏡冷靜的看著我,鏡片後面那雙眼睛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眼睛,透澈的藍灰色,驕傲、純潔而美麗。
文斯不停玩著口中的泡泡糖且弄出一些啪啦啪啦的聲響,弄得我有點毛。
指著字紙簍「吐掉。」我說。
文斯遲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加入我的田徑隊,他遵從了我的指令。


我的注意力回到比利‧西伯身上。
他看著我,眼光像是直直穿透我一般。他穿著一件褪色、破爛的藍色毛外套,他的棕色皮褲一定很貴,雖然已經有點鬆垮而且磨損的嚴重,但仍然可以看出底下那雙修長似賽馬的腿。在我的教練眼來看,他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六十二點五公斤,腳上穿著破舊的藍色亞瑟士慢跑鞋。我腦中突然又出現他穿著鞋底這麼薄的鞋子,站在冰封的高速公路邊的畫面。


「好吧,」我跟他們說,「林奎斯以紀律為理由把你們踢出來,你們希望我怎麼做?如果你們聽說過我,應該知道我和林奎斯一樣,也不是很好講話的傢伙。」
「是啊,新聞是這麼說的,紀律。」比利說。雖然他看起來很文靜,但似乎是三人之中的發言人。「林奎斯不敢告訴新聞界事實的真相。」
「所以呢?」我說。
「所以,我們會把真相告訴您。」比利說。
「然後您可以決定將田徑服發給我們,或者要我們離開,看您高興。」
「好,」我說,「到底是甚麼樣爆炸性的真相呢?」


另外兩人似乎有些不安的低下頭,但西伯獨特的藍灰色眼睛從不曾離開我身上,甚至讓我有些不寒而慄,他應該知道所有關於我的事情。(事實證明這個感覺是正確)。他的臉部輪廓應該是是美國哥特族血統吧,我想。英俊瀟灑、完美、高顴骨、高額頭、挺直的鼻樑、漂亮的嘴,蓬亂的淺棕色捲髮,看起來像剛經過隧道被風吹散了般。


「我們是同志。」他對我說。
我覺得好像有人朝著我的胃重重一擊,那一拳至少有十六公斤重,我冒了一身冷汗。
外面走廊上迴盪著女孩子成群結隊經過的笑鬧聲,是我隊裡的大一女子田徑選手,她們正要去參加例行訓練。


比利繼續說著,手指文斯和雅克,「有天晚上,林奎斯逮到他們兩個在更衣室嬉鬧,互相觸摸彼此,當時文斯正要解開雅克的皮帶,正巧被老林奎斯冷不防撞見。兩人回嘴說同志解放運動已經來到奧勒岡大學,還有其他一些關於人權之類有的沒有的事。」
講到這裡,三個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林奎斯真是他媽的氣壞了,」文斯說。「他拷問雅克,就這樣比利的名字也被供了出來。林奎斯是個超級異性戀法西斯主義者,所以我們的獎學金就這樣飛了。」(待續)
雅克在一旁開始模仿起林奎斯轟炸般怒氣沖沖的瑞典口音,如果換個情境,我搞不好會笑出來。
「哩個思(你們真的是)體育界的老鼠失(屎),」林奎斯說,「髒咪(東西)通通給老子滾遠一點,放把火把哩(你們)全燒乾淨了,省得老子一天到晚要擔心撞見哩(你們)這些所多瑪與蛾摩拉在我隊裡!」


比利和文斯笑得前俯後仰幾乎快岔了氣,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看樣子,他們這些日子以來承受的壓力和疲勞轟炸,逼得他們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
我靜靜的坐在位子上看著他們,沒有笑容,其實說真的,我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終於,他們安靜了下來,充滿期盼地望著我。
「他怎麼沒報警呢?」我說。「在奧勒岡州這是違法的,不是嗎?」
「他不想登上媒體版面,更不想提到他的團隊裡面有三個酷兒。(註二)」比利說。「你知道,人們會開始想像……那其他的隊員呢?他呢?……我是說,他嚇得屁滾尿流,不知道報紙會怎麼說,擔心得要死。」


「這是否意味著除了他和你們三個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我問。
「才怪,」文斯理直氣壯的回答。「他雖然關了門才開始大呼小叫,但已經足夠讓外面的隊友和其他行政人員聽得一清二楚了。你知道的,壞事傳千里。」
我又沉默了下來,盯著桌子看。發現自己輕微顫抖著。


比利又繼續慢條斯理的說了,「我們必須完成學業,我們想像可能會在其他地方遇到相同的麻煩,於是就直接來到這裡。」我瞥見他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
「我們有權力跑步,」他說。「我們不會干擾任何人,業餘體育聯合會(簡稱AAU)或全國大學體育協會(簡稱NCAA)並沒有訂定任何規章條款,規定運動選手上床對象的性別。」
我再次望著他的眼睛,嘗試控制著自己。我曾經當過海軍,應該有更好的自制力,我曾經因為太過大意而遭到陷害,我天真的以為在這個小學校隱居四年後,一切將永遠被淡忘掉,我將得以過著正常的生活。但這三個人,三個英挺的男子漢,全都是同性戀。我應該從比利穿的那種皮褲上發覺到這些蛛絲馬跡的。我覺得我快要生氣了,氣他們這樣隨意闖入我平靜的流亡生活。


我做了最後一次嘗試,「你們憑甚麼認為我就能了解?就這樣打包票認定我不會給你們來一篇正港美國男子漢的道德課?」
「我父親說你可能會瞭解,」比利說。
「你的父親是誰?」
「約翰‧西伯。」
我搖頭。「抱歉,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他是一個同志人權律師,」比利執拗的說,「他在最高法院為非自然性行為法辯護過。我跟他提到我們的遭遇,還有我們可能再也沒辦法加入任何其他學校的田徑隊了。他就建議我們來找你。」
比利單刀直入的說詞,瞬間又把我逼回了牆角。我立刻明白了這就是比利的「方式」。身處在這樣一個冷酷的現實裡,「直來直往」是他唯一能夠生存的方式。


「如果您不想收我們,我們能理解,」雅克可憐的說。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間要作出如此重大的決定,而且這決定將會影響我、他們三人、學校、甚至田徑隊。如果我把他們三人納入我的田徑隊裡,人們可能又要開始說三道四了。
我想先爭取一點時間思考。「這樣吧,我先帶你們參觀校園,普斯考特跟大多數學校不一樣,你們應該先認識認識這裡。」


於是我們四個一起逛校園。
人行道清乾淨了,這時積雪已經開始融化,樹上融雪掉落下來的聲響此起彼落。學生們裹著厚重的外套、墨西哥毛衣、羊毛衣,提著他們的書包在校園內穿梭。
「整個普斯考特就是一個實驗。」我告訴他們。「大約十年前,喬‧普斯考特覺得美國變得很不像樣,教育系統也快要垮台了。於是他打定主意,要建立一個更人性化,更適合當下環境、而且更便宜、更符合現實的教育系統。於是他把他的電腦軟體公司移轉給董事會,利潤所得就蓋了這座學校,這片土地以前就是他的資產。」


「他算是異性戀的自由主義擁護者吧?」雅克說。
走著走著,我繼續跟他們說明學校的狀況,「這裡沒有固定的課程。每個學生隨自己的興趣選擇研究領域製作一系列的專題。如果你想學木工,我們有非常好的技職教育部門。如果想學政治或環保,就儘管放手去做。學校的指導老師會追蹤你的系列專題,最後的成績只有通過或當掉兩種。」


「聽起來似乎很容易。」文斯高興地說。
「那可不,」我說,「我剛到這裡來時也是這麼以為。想的美,先生。不能自律的同學,很快就掰掰了。」
整個過程中,我一直試著不要太注意看這三個人。三個級別不同的跑者,長得很俊美。尤其是比利‧西伯。我一邊帶著他們參觀學校豪華的運動設施,一邊說明。(待續)
「喬是個運動狂熱者,」我說,「他認為美國人的身體變差了,我也同意他的看法。體育課是這裡唯一的必修課程,我們有各種運動課程,大部分是有氧運動,沒有乒乓球或高爾夫球,只有肢體殘障的學生不用上體育課。」
我們朝著田徑場走去,呼出來的空氣在陽光下形成一團團的白霧。
「除了健身類課程以外,我們還有一些競賽類運動課程。」我接著說,「游泳、曲棍球、自行車等。但田徑隊才是本校最重點的訓練類別。」


我們停下來,望向細煤渣鋪成的跑道,那是個大型的開放式田徑場,周圍被樹林包圍著。學校的小型剷雪車差不多已經將跑道上的積雪都清乾淨了,但是周圍看台還被埋在雪堆裡。約二十五人的女子田徑隊佔據了整個田徑場,她們正在做跨欄、起跑等練習。
「田徑運動在我的帶領下成為學校的大事,」我說,再度想到過去四年的快樂日子,在這三個男孩出現後,很可能被迫要砸了,想到這裡我的心感到微微疼痛。「我們學校對田徑的熱情跟奧勒岡大學一樣,只是規模比較小。學生和教師們都很執著於田徑運動,他們按時訓練,賽跑、慢跑,也會參加比賽。去年我還派了女子田徑隊出賽。」我指著女孩子們,「是她們自己要求的,她們跟我講了一堆關於體壇婦女平權運動的理論,所以我只好遵命了。」
三個男孩都笑了。


「辣妹,」比利說,「果然是辣妹喔!」
「當然,」我說,「我們不是一流的學校,沒有給體育獎學金。即使有給獎學金,也還是沒有辦法簽到你們這種搶手貨,有名有潛力的選手都想去奧勒岡。因此我們比較注重的是健身,還有要讓大家玩得開心,我們也會參加一些地區性的比賽,成績還不錯,就這樣而已。」
「你的意思是,」文斯說,「如果你接受我們三個,那將會是另一個全新的局面。」
「是的,」我說,「硬體方面也沒問題。你看我們相關的設施很齊全,資金從來不是問題。雖然目前沒有室內田徑場,但今年春天就會舉行破土典禮開始蓋,裡面還規劃了塑膠跑道。」老舊的煤渣跑道比起新型的合成材質跑道實在是差了點。


這三個男孩飢渴的望著跑道。他們可能有好幾天沒好好運動了,一看到跑道就像毒癮發作一般。文斯把他的手臂搭在雅克肩上,他們在我面前顯得自然──不知道比利的父親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麼關於我的事情?
比利再也受不了了,他脫掉鞋子,沿著跑道慢步起跑,通過嘎嘎作響的剷雪機,經過那些女隊員身邊時,看起來就像一群迷你馬中突然出現一匹品種優良的賽馬一樣鶴立雞群。他完美的邁步慢跑,我注意到有些女孩轉過頭來看他,但他完全視而不見。


也許是那種特有的孤獨眼神和優雅身軀置身於女孩之中,身後襯著雪白的雪景,這個特殊景致促使我做下決定。他們三人就像三隻雛鳥被迫與鳥群分散。四年前,喬.普斯考特庇護我這隻飽受摧殘的老鳥,如果不傳承他上帝般高尚的仁慈之心,那將會是一種罪過。
比利跑完一圈,依舊呼吸平穩咧齒微笑著走向我們。


「可以走了嗎?」我說,首次面帶微笑。
「好。」他說。
「好吧,你們過關了。」我說。「去註冊,訂宿舍,然後跟我報到,我會給你們需要的裝備。你們可能會少一個學期的學分,但這個問題我們可以想辦法處理。」
他們都開心的咧嘴大笑,文斯輕拍比利的背。
「我們非常感謝您,哈蘭。」比利說。
「是布朗先生。」我說。
他們的臉色稍微變了一下。比利以怪異的眼光看著我。
「好,布朗先生」他說。


第二章 這一輩子,跑步就像幽靈一般對我糾纏不休。


一九三五年八月十四日,我在費城出生,父親是個田徑迷,小時候的記憶就是被父親帶著四處去看比賽。他總是將我高高舉起,好讓我從人群上方遠遠看見那些穿著汗衫及短褲飛來飛去的男子。「那裡,」他會說,「我的孩子,你看他們多棒。」


我父親麥克‧布朗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漢,一半英格蘭一半蘇格蘭血統,在費城開了家小印刷廠。一九四一至一九四五年間他服役於海軍陸戰隊參與太平洋戰爭,協助取得瓜達爾卡納爾。退役之後便帶著略跛的腳和紫心勳章回家。
父親很嚴格,但也熱情樂觀,我很崇拜他。我跟母親之間的感情不如跟父親那麼親近,她是個虔誠有責任感的黑人愛爾蘭裔女子,有點冷漠,老是緊張兮兮。父親和母親都是堅貞的新教徒,他們培育我成為一個有教養的人,不吸煙、不喝酒、不跳舞,每個星期日都上教堂做禮拜,而且效忠國家。


跑步幾乎是父親信仰的一部分。「跑者啊,」他常常對我說,「才是真正的男人。棒球是小孩子玩的,足球是不用大腦的活動,跟其他運動比起來,跑步需要更多的努力和紀律。」
很諷刺吧。這就是我完美且自負的異性戀父親,他教導我要尊崇男兒本色。
如果按照一般故事的發展,我應該有一個膽小鬼父親,一個恰北北母親,還有一段扭曲的童年生活,跟女孩相處時總是怯怯生生的。可惜事實就不是這麼一回事。我父親大概是新教徒中的異類,他完全不反對我跟女孩子交往,他說那是男人的本性。小學時我就發現自己天生強烈且無法動搖的性傾向。


在我念費爾高中時,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學校著名的田徑隊上。學生這個角色我向來不太熱衷,但我仍然兢兢業業的做一個好學生。因為一但我的成績下降,父親就會責罵我,「學費那麼貴我還是辛辛苦苦的按時繳,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喜歡比賽,喜歡跟其他男孩競爭。但跑步本身也很棒──我喜歡那種紀律感與身體律動時的愉悅氛圍。就身體上而言,跑步使我不同於其他男孩,尤其是那些嬌生慣養的胖子更是令我瞧不起,這些人對劇烈運動從不感興趣。從很早期,我就認為我們跑者是獨立且優越的人種。


夏天我們常到波克農度假。我母親有氣喘,她說城市裡的空氣對她不好,而父親喜歡釣魚,所以我們在偏遠山區有間小木屋。暑假期間父親通常只會在週末開車到小木屋來找我們,除此之外一整週的時間就只有我跟母親兩個人留在那裡。我總是很想念父親,為了消除這種思念的心情,我因此想盡辦法認識住在附近的男孩,且幾乎整天都跟他們混在一起。


在國中升高中的那段暑假,我遇見一個名叫克里斯‧謝爾本的男孩,他家人不久前也在附近買了間小木屋。他留著一頭金髮,有對平靜的藍眼珠,不太愛講話,精瘦的身軀讓太陽曬成了棕色。原來他也是個跑者,我們很高興的發現彼此在跑步上有著相同的熱情,很快的就成為好朋友。
事實上我對他的感覺很強烈,如今回想起來真不明白當時我為什麼沒辦法理解自己的需求,也許是因為我對這類事情的了解太少了。父親會告訴我關於女孩的事,但從未提過這種感覺也會存在於兩個男性之間。當時的我並不知道任何可以代表這種感覺的詞彙,只是本能的意識到這種感覺通常會被隱藏起來不為人所知,甚至連克里斯或我自己都不一定能看得見。


克里斯可能也感受到相同的困惑。那年夏天,他極盡所能的尋求任何一個可以跟我相聚的機會,但我們都從沒提過彼此心裡的感受。
一小時見不到克里斯對我來說恍若隔世。我們一起釣魚、健行,或只是躺在陽光下聊田徑,大聲討論我們的白日夢,「將來我們都要成為頂尖的大學跑者,而且還要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


我們每天一起在森林間的小徑長跑八到十英里,在溪流間奔跳,在佈滿月桂樹的山林裡飛馳。就在我們認識後不久,月桂樹都開花了,整個森林充滿粉紅和白色花朵,香氣芬芳馥郁。我們狂奔到山頂再衝下山,像兩隻小鹿在灑滿光點的林間奔馳。我們興致高昂,跑步將他在我身邊的感覺緊緊鎖在心中。(待續)
樹林外幾英里處,有個與世隔絕的清澈小湖,我們每次跑到那裡就會隨手脫了衣物跳下去游泳。學校更衣室隨時都有無數的裸男走來走去,但當我看到克里斯裸體時,心中原本單純的感情竟然出現性渴望。就這樣,夾雜著困惑與悲傷的心情,我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感覺,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克里斯顯然也是這樣。


就這樣,我們一起度過了一九五二年的夏季。
夏天即將結束,我們最後一次長跑也即將接近尾聲。小徑前方就是樹林邊緣,但還看不到小木屋,克里斯突然停了下來。
「我想在這裡跟你道別。」
他擁抱了我,我們彼此內心都激盪著惶惑與熱情。就這樣,我們僅只於笨拙的擁抱,伴隨著汗流浹背和氣喘吁吁,他的唇輕觸我的臉頰與嘴之間,我不安的躊躇一會兒,也做了相同的回應。我們發誓會寫信給彼此,並約定明年夏天再見。


第二天,克里斯家的小木屋大門深鎖,他與家人已經返回紐澤西了。那一天只有我獨自在樹林裡跑步,很想痛苦的大哭,但父親教導過我,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沒有勇氣,也無法透過筆墨表達我的感覺,所以我從未寫信給克里斯,他也不曾寫給我。隔年,父親說謝爾本的小木屋賣掉了。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克里斯了。
高三那年,我交了兩、三個女朋友,試圖找回克里斯曾經在我心中激起的情愫,但結局總是徒勞無功,似乎有一部分原因是這些女孩們對性方面的興趣與我不同。同年,我贏得賓接力賽一英里跑步獎牌(註一),父親感到非常自豪,他立刻把第一手報導的剪報裱框掛在客廳牆上,直到它們泛黃還不肯拿下來。


一九五三年畢業後,我的處境突然變得有點兩難。雖然我可以直接升大學加入田徑隊,但當時韓戰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對於上戰場收集韓國人的頭皮這件事,我巴望得不得了。因此,父母同意讓我進入美國海軍陸戰隊,可惜連新兵訓練都還沒結束休戰協議就簽署完畢了。
這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啊。但能夠成為海軍陸戰隊員我還是非常興奮,他們拔升我為中尉,讓我加入海軍陸戰隊的田徑隊,允許我在服役期間參加越多比賽越好。我對自己的訓練也毫不含糊,個人最佳成績是一英里四分零四秒三,在當時那算是很好的成績了──羅傑‧班尼斯特在一九五四年才打破了四分鐘的紀錄。漸漸的,我開始期望自己能進入一九五六年的奧運代表隊。


但很不幸的,我的軍旅生涯被迫在一九五六年提早結束。因為父親的生意出了點問題,我必須回家幫忙。我找了報社裡面校稿的工作,體育訓練肯定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苦惱的我,整天坐在喧鬧的市區辦公室裡,校對著奧運比賽的賽況。
那年秋天,我靠著獎學金進入維拉諾瓦大學,主修新聞副修體育教學,晚上仍然必須兼職工作,我的田徑訓練課程因此倍加艱辛。當我通過甄選加入大學田徑校隊時,我的跑步成績比起海軍陸戰隊時期差了十萬八千里。
更糟的是,一九五九年大四那年,我跟瑪麗‧埃倫‧瑞秋約會。當我為了尋覓當年克里斯和我的感覺同時,也讓她遇上了大麻煩。當然,我有責任娶她,我也這麼做了。只是,雙方家庭都不太高興。這真不是開啟婚姻生活的好方法。


一九六○年畢業後,隔年就有奧運比賽。身上擔負著兩個家庭責任的我必須面對現實──絕對不可能參加業餘田徑比賽了。
但我可以選擇與運動相關的職業,讓我有機會更接近運動。我所修的學分還不夠當體育老師,所以只能考慮新聞工作。於是我到費城老鷹報當田徑記者,晚上繼續進修。每天清晨提早起床跑個幾英里,藉此保持最低標準的運動員體型。
這個工作非常有意思而且待遇也很好,我可以經常出差參加各個賽事,是個很好的藉口遠離與瑪麗間的不自在。同時還有機會跟大牌選手成為好朋友,和他們一同分享每個失敗或是勝利時刻。我根本就是一個追星族。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能夠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身陷於感情危機之中。在海軍陸戰隊時期,紀律和辛勤的工作逼著我壓抑自己。但退役後,那感覺很快在心中開始沸騰。我以處不來為藉口,不再與瑪麗行房。出差時,我就找妓女或一夜情來解決需求。
賽場的悸動不斷的吞噬著我。不論是在戶外星空下或是烏煙瘴氣的室內,我總是被那些年輕俊碩的男孩深深吸引著。當他們的手臂和腿部肌肉為了超越極限而努力伸展,披著閃閃發亮的汗水,看起來有如流線般完美。偶爾,我也會被某人吸引,就像當年克里斯和我曾擁有過的那種,既痛楚又渴望擁有彼此的熱情感受。(待續)
報社工作很快就不能滿足我了,因為這份工作並不能真正讓我成為運動的核心。一九六一年,我聽說在費城的聖安多尼中學有個教練缺,我提出應徵後立刻被錄取了。雖然薪水較低,但這份工作帶我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任教第一年,我就派出一個頂尖隊伍參加賓接力賽,我們戰績輝煌,也因此大受矚目。


這份工作的的缺點是我不喜歡中學生,他們像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動物。一九六二年,我鍾愛的母校維拉諾瓦大學提供我助理田徑教練一職,我忙不迭的接下了這份工作。大學男生的自我意識已經成形,跟他們相處自在多了。
事實上,我有點太過自在了。一九六二年,我在維拉諾瓦大學任教的第一年,我終於認知到自己的性向有一個名稱:同性傾向。


當時我內心所遭受的莫大打擊,言語實在無法形容。在我成長過程中接收到的所有認知,都篤定這樣的傾向是罪惡的淵藪。我父親說,跑者才是真男人;部隊也說,海軍陸戰隊員才是真男人;教練也都是男人;老天,連記者也都是男人。我認識的記者朋友都是一群色咪咪的野人。
最令我迷惑的是,我無法在自己身上看見世俗所說的那種,同性戀者舉手投足的調調。我知道酷兒,至少我認為我知道。酷兒就像芭蕾舞者、室內設計師或演員一樣,他們比較女性化、愛漂亮、手勢很多、扭腰擺臀,講起話來斯文閒雅語音輕柔。
在學校更衣室裡,每天與那些美麗的裸體相處,如果我想碰幾乎唾手可得。


維拉諾瓦大學的跑步選手喜歡玩一些瘋狂的惡作劇──比如在淋浴時抓住別人的那話兒。純粹只是男人間互相整來整去好玩而已,可是偶爾卻讓我產生一些真實的感覺。你不能把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聚在一起,先教他們要尊重自己的身體,再把他們剝光丟進更衣室,然後期望什麼奇怪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尤其是這麼一群體力旺盛的運動員。


跑者通常都是體格很好而且不太會害羞的運動員。他們很迷戀自己的身體,很清楚知道什麼訓練會帶給身體什麼變化。這個話題只要一被他們提起就沒完沒了了,他們會像老女人一樣,叨叨絮絮的講什麼受傷啦、生病啦、排便啦,還有缺乏礦物質什麼的,囉哩八唆綿綿不絕。他們對身體的一切反應比性別研究學者更感興趣,甚至發誓自己比其他人來,一定會是更好的戀人,因為跑步使他們擁有比一般人更強勁的臀部肌肉。他們的身體沈迷於跑步之深,以致於一天不能跑,他們就會像犯了毒癮一樣痛苦到想撞牆。他們獨有的荷爾蒙跟能量來源緊密相連:男性荷爾蒙主導肌力,女性荷爾蒙主導耐力。


一個男人的體格如果要好看就要持續訓練,肌肉線條才能一直維持下去。也因為如此,不論白天或夜晚,體壇裡面隱藏著的同性戀者比起其他任何美國社交場合都多,但是眾人都假裝體壇是男性雄風的聖地。一旦誰有足夠的勇氣暗示事實真相,就會像吉姆‧波頓寫「再見保送」這本書一樣,很快成為運動場上不受歡迎的人物,所以美國體壇裡一直隱藏著不計其數未出櫃的同性戀者。
就這樣,我繼續窩在維拉諾瓦的更衣室裡與一群身體健碩的運動員朝夕相處。


當然,我也會看到某個男孩,我認為──至少我的感覺是如此──如果我選擇要開始,他應該也會有所回應。事實上在維拉諾瓦我就知道有兩個男同志。跟林奎斯事件相似,他們在一起胡搞被我撞見,我威脅要向總教練告發他們的行為。我大可以藉此脅迫他們跟我上床,但我選擇放他們一馬,只跟他們大談海軍陸戰隊的純潔道德。不幸的是,他們兩人都害怕至極主動退出了田徑隊。
這一切,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觸摸得到。但我從未越雷池一步。


宗教、紀律、軍旅生涯、成長、甚至只是淡淡的恐懼感都會帶給我壓力,我每天祈禱上帝賜給我力量,讓我有足夠的克制力不去碰那些男孩。我覺得自己受到神所賜與的力量,得以在男孩的正常生活跟自己可怕的慾望之間畫出楚河漢界。而且我也擔心如果任由自己沉溺於這樣的感情之中,無可避免的將冒著被揭發的風險。


為了保持我曾是海軍陸戰隊員的身份,我扳著撲克臉、作風嚴厲、頭髮短到接近頭皮、穿著保守,對著我的運動隊員吼叫,就像他們是剛到帕里斯島(美國海軍陸戰隊最著名的新兵訓練營)的新兵。跑步對我也有所幫助,更準確的說法是跑步所帶來的疲勞讓我再也沒有心思去想到需求的問題。在維拉諾瓦那一年,我開始認真進行訓練,並不是為了要參賽,(也不可能了,畢竟我已經是個職業體育工作者)而是為了要生存。每天早上我提早起床然後路跑十英里,如果有時間的話我還會去田徑場做點速度訓練。(待續)
我很想知道父親對同性戀的態度,他那時仍然在費城附近經營印刷廠,一雙大手總是沾滿黑乎乎的顏料,但他的膝蓋已經有點不靈光了。有天,我若無其事的提到在維拉諾瓦遇到的同性戀者。
父親很不情願地承認有同性戀者的存在,但最後他說:「好吧,哈蘭,同性戀只是寥寥無幾,很少數很少數的幾個而已。感謝上帝,他們是生了病的瘋子,主會把他們扔進永恆之火裡作為懲罰。」
瘋了嗎?我瘋了嗎?我只知道一件事。現在我可能還沒瘋,但如果持續壓抑下去,短期內應該很快就瘋了。


一九六三年,我仍在維拉諾瓦任職。但我開始嘗試造訪一些小型的地下集會,在那裡我知道自己的需要可以獲得滿足,而且我馬上就學到了一些知識。比如說,正確形容我的字眼不是「酷兒」,而是「同志」。從我天生的男性特徵及對其他男人的渴望,正確代表我的名詞應該是「男同志」。


我告訴自己:一次就好,至少要試看看。也許你根本不會喜歡,這樣你就可以放輕鬆,繼續回去跟女人在一起。
費城就有同性戀酒吧,但因為離家太近我不敢冒險去那裡。所以只要一有機會,不管是沒有比賽的週末、假日或是暑假,我就想辦法溜到紐約去。
在紐約,我穿上最不可能被認出來的偽裝──嬉皮服、太陽鏡、毛茸茸的假髮──帶著熟悉的悸動和興奮感,開始探索同性戀聚集地。


第一個週末,我只是逛逛酒吧和情趣商品店。遇到幾個想要把我的同志,但我還沒準備好。我坐在那裡小口小口喝著可樂,驚訝的望著那些年輕且令人著迷的男子。這就是父親所謂少數嗎?
一般色情電影或書刊對我而言當然不陌生,可是一看到這些男男色情照我仍然感到意亂情迷。在我人生第一次看過這些照片後,我好像醉了。男男做愛的景象看起來如此美麗震懾,而且如此合情合理。


我發現一本禁售的高品質彩色畫報,上面有兩個二十歲左右的跑者,我一眼就看出他們一定是訓練有素的運動員。我想知道模特兒是誰,是什麼樣的金錢誘惑驅使他們願意拍這種照片。AAU是否會因為他們以田徑制服裝扮賺取利益,而認定這樣的行為已經危害到他們的業餘身份?
這些色情照片述說著一切,從森林裡的慢跑開始,然後他們停下來撫摸對方的脖子,接著寬衣解帶。照片一頁翻過一頁,他們在落葉上放縱的翻滾,身上汗水令健美頎長的軀體更顯動人。剎那間我的身體感受到劇烈的震動,我想起了克里斯。當時的我怎麼那麼傻啊!簡直就是個膽小鬼!


離開紐約前的周日午後,我小心翼翼的撕毀了那本書,把它扔進垃圾桶裡,就像間諜般破壞密碼記錄本一樣縝密。但是,那些震撼的圖片卻一直留在我心中。
幾周後我再度前往紐約,在這第二個週末所做的事情其他人也都在做。我在酒吧及謝里登廣場一帶搜尋,想找個快速了事的伴,同時也祈求別倒楣遇到「釣魚的」,就是那些躲在人群裡伺機逮捕同志的便衣警員。


當然,你也可以少走些路花錢買就好。看到順眼就問「多少?」,對方會回說「七英寸二十五美元」或其他有的沒的。但我是第一次,不想隨便找個人辦事。於是我就這樣在街上晃了大半個周末,坐在酒吧裡被吵雜的自動點唱機震成半聾,同時打量著過往的臉及身體。我一直在尋找某個特定的樣貌,那個即將啟發我的靈魂,燃起我內心深處情慾感應的人。


大概是週日下午一點鐘左右,我走進洛斯謝里登劇場時──那個以同志性邂逅猖獗而臭名昭彰的地方──這時我幾乎已經打算要放棄了。劇場裡已經有好幾打男人在廝混,其中兩對根本就黏在一起了,其他人則獨自散坐在各處。其中一個留著一頭濃密的發亮金髮,在螢幕光線的反射下閃耀出近乎銀色的光芒。


我想看仔細一點,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向走道那端走過去。他慵懶的靠在座位上,大腿隨興的伸開。身穿紅色皮夾克和緊身條紋便褲,有點太過正式不像是嘻皮,但顯然又不是一般認定的同性戀典型(我,前海軍陸戰隊員,開口閉口說得已經都是同性戀典型了)。他比我年輕,大約二十一或二十二歲,身材瘦長,看起來很有個性。在煙霧瀰漫的黑暗空間裡,螢幕變換的光影輝映在他美好的身軀上。


我猶豫了一下,懷疑他會不會是個便衣警察,然後做了我該做的。我走到他那一排,沿著座位過去坐下。我的心砰砰跳著,像剛跑完一英里一樣。我假裝冷漠直視螢光幕,但從眼角餘光發現他已經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我。他究竟是在評估我這個人,亦或是準備逮捕我?如果他打量完後發現不喜歡,那我就得滾蛋了。
隨後發生的事情,多年後仍讓我記憶深刻。(待續)
他把大腿移過來,用膝蓋觸碰我。我微微轉頭,他的大腿非常修長,透過薄而緊的長褲,肌肉線條明顯可見。他也是跑者嗎?誰知道?他看起來的確像個運動員,展開的夾克底下可以明顯看到狹窄的臀部和膨脹的褲襠,他的小弟弟鼓鼓地塞在左腿褲間,甚至他攤在扶手上的手也是那麼充滿吸引力,那曬成古銅色、有型且纖長的手指。


我把膝蓋推回向他,然後顫抖的將手伸向他軀體最靠近我的部分。他身上堅硬的肌肉及身體的熱度讓我的手指像受到電擊般全身酥麻。他溫柔的把手壓在我手上,我完全沒有意料到會有這樣溫柔的觸碰。我把手翻轉過來好讓我們濕潤炙熱的手掌可以互相接觸,然後我們十指緊扣。
手指交錯後我終於敢放膽將視線停留在他臉上,他毫無笑容的看著我,那是同志間特有的那種挑釁似的迷幻眼神。他不是條子。他的性向太明顯了,似乎可以直接透過身體來說明。他的眼睛彷彿對我說,我可以讓你的幻想成真。


然後,他另一隻空著的手伸入外套內掏出一個閃亮的金屬製品,外觀像是一條護唇膏,他遞給了我。那是要使用快樂水的儀式。我放鬆了一點,假裝是個身經百戰的專家,像之前看過其他人做的那樣將吸入器放入一個鼻孔慢慢地深呼吸,我不知道這東西會讓我怎麼樣。過一會,有種炙燒般的愉悅穿過我的身體,在下面爆炸開來。


我們倆都不說話。他已經在撫摸我的大腿,我把快樂水還給他,他也吸了起來。螢幕上,在小提琴的溫柔配樂下,一對年輕的異性戀情侶正癡狂的接著吻,但我身邊這個男人卻從容不迫,領著我進入他的節奏。


他的手已經掀開褲襠拉鍊前面的遮布,慢慢打開那將近半打的小鈕釦,他的翹臀在座位上緩緩磨蹭,看起來好像已經進入另一個欣喜若狂的恍惚狀態。他的眼睛半閉,嘴唇微張,幾撮頭髮黏在煥發著彩虹般光芒的臉龐。有那麼一瞬間我有些恐慌,發現他似乎想省略前戲直接進入狀況。


但再吸了一輪快樂水後,我的手在他褲子膨脹處溫柔的磨蹭了起來。他執起我的手,一面撫摸一面朝他釦子解開的地方壓進去,順手再解開其他的扣子。他沒穿內褲,解開的褲襠露出下凹的腹部,淡棕色的體毛露了出來,然後是他的髖骨──在皮膚下可人的蠢動著。


我整個身體因過度興奮而不停顫抖──從來沒有任何女人給過我這樣的感受。我把手放在他的腹部,感受著肌肉的顫動,然後我的手臂滑向他的肩膀。意亂情迷夾雜著恐懼,我看著他將身體微微提高並把褲子推到膝蓋。那個長長的,玫瑰黑色的重要部位已經腫脹了起來,聳立在大腿之間──那是社會嚴厲禁止,而我卻最熱切渴望的東西。我把臉埋向他滾燙的脖子,上下撫摸著他赤裸的大腿,他則溫柔地愛撫我的褲襠,然後慢慢解開拉鍊。


終於,我有勇氣去摸他的生殖器,而他也提起臀部回應我的手。他輕嘆著,那細微的聲響像是從他的骨盆內發出來一樣,他的手滑向我上衣下面裸露的側腰。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那兒竟有那麼多敏感的神經末梢。我閉上眼睛,張開嘴,已經準備好將自己貯存多年的熱情和溫柔奉獻給這個陌生人,而他也一樣。


大約半小時後,我在劇院地下室的骯髒小廁所裡用力清洗自己,全身因此劇烈搖晃著。當我回到樓上,回頭朝劇院一瞥,他仍然躺在座位裡,頭朝後仰掛在椅背上,襯衫打開,跟我離開他身邊時姿勢一模一樣。螢幕光影裡,我看見自己濺在他臉上的精液還在閃閃發亮。


我逃出劇院,殘酷的日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搖搖晃晃在街上亂走,終於摸到一張長椅無力的坐了下來。我無法停止的發抖,衣服下的皮膚好像要燃燒起來。我夢想過我的第一次大概是跟一名男子口交,從沒意料過會是如此完整且彼此投入的悸動。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有人類令我完全失去自制力──而且過程完全靜默,一句話都沒有。我一直以為男性的敏感帶集中在鼠蹊部,但我仍能感受到他的雙手和嘴唇像幽靈般在我身上游移,我的頸部、乳頭、側身、腰部、臀部──在那椅子裡,他極盡所能的觸摸每一個他碰得到的地方。


我回頭發呆似的望著洛斯謝里登劇場入口,他一直都沒有出來。我想回去問他的名字和地址,但又不敢。我像個間諜般,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但我知道,有生之年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他。

配送方式

  • 台灣
    • 國內宅配:本島、離島
    • 到店取貨:
      金石堂門市 不限金額免運費
      7-11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全家便利商店
  • 海外
    • 國際快遞:全球
    • 港澳店取:
      ok便利商店 順豐 7-11便利商店

詳細資料

詳細資料

    • 語言
    • 中文繁體
    • 裝訂
    • 一般平裝
    • ISBN
    • 9789868745902
    • 分級
    • 普通級
    • 頁數
    • 400
    • 商品規格
    • 25開15*21cm
    • 出版地
    • 台灣
    • 適讀年齡
    • 全齡適讀
    • 注音
    • 級別

商品評價

(共3 則好評)
  • a8****0an 說:
    2012-03-03
    「每個人都有愛人與被愛的權利」,諸如此類的話在人們口中反覆被朗誦,但誰又能真正用不帶任何譏諷、鄙視,甚至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們,重視他們的問題、需求呢?躲躲藏藏、畏首畏尾,見不得光的日子就是同性戀者唯一能擁有的,可能有特例,但真的十分稀少,也很欽佩他能昂起胸堅定得承擔目光。
  • ch****ung 說:
    2012-03-01
    對他們來說他們的愛情像一場馬拉松,路程中有輕鬆也有艱辛,但唯一不變的是兩人的愛情.這是一本美麗的愛情小說,也是一本可以讓人勇敢的書.
  • da***723 說:
    2011-10-05
    在那個石牆未倒的年代,同志族群更是不見天日的時候,許多事情都因為恐同被可怕的打壓著,無法想像的欺凌持續在枱面下發生。 這是一群奧運跑者的故事,如果勇敢面對接受自己才是最需要勇氣的事情,那麼有你一起牽著手抗爭人群,理直的有一片能盡情奔跑天空,又有什麼足以畏懼。

訂購/退換貨須知

加入金石堂 LINE 官方帳號『完成綁定』,隨時掌握出貨動態:

加入金石堂LINE官方帳號『完成綁定』,隨時掌握出貨動態
金石堂LINE官方帳號綁定教學

提醒您!!
金石堂及銀行均不會請您操作ATM! 如接獲電話要求您前往ATM提款機,請不要聽從指示,以免受騙上當!

退換貨須知:

**提醒您,鑑賞期不等於試用期,退回商品須為全新狀態**

  • 依據「消費者保護法」第19條及行政院消費者保護處公告之「通訊交易解除權合理例外情事適用準則」,以下商品購買後,除商品本身有瑕疵外,將不提供7天的猶豫期:
    1. 易於腐敗、保存期限較短或解約時即將逾期。(如:生鮮食品)
    2. 依消費者要求所為之客製化給付。(客製化商品)
    3. 報紙、期刊或雜誌。(含MOOK、外文雜誌)
    4. 經消費者拆封之影音商品或電腦軟體。
    5. 非以有形媒介提供之數位內容或一經提供即為完成之線上服務,經消費者事先同意始提供。(如:電子書、電子雜誌、下載版軟體、虛擬商品…等)
    6. 已拆封之個人衛生用品。(如:內衣褲、刮鬍刀、除毛刀…等)
  • 若非上列種類商品,均享有到貨7天的猶豫期(含例假日)。
  • 辦理退換貨時,商品(組合商品恕無法接受單獨退貨)必須是您收到商品時的原始狀態(包含商品本體、配件、贈品、保證書、所有附隨資料文件及原廠內外包裝…等),請勿直接使用原廠包裝寄送,或於原廠包裝上黏貼紙張或書寫文字。
  • 退回商品若無法回復原狀,將請您負擔回復原狀所需費用,嚴重時將影響您的退貨權益。
※ 本商品會員日滿額金幣加碼回饋最高15倍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